这是谢怜开口叫的他第一声三郎。那少年听了,哈哈一笑,终于放过了他。此时牛车已气喘吁吁爬进了村子里,谢怜转身,微一扶额,赶紧下了车。三郎也跳下了车,谁知,谢怜一抬头才发现,方才他一路都是慵懒地躺在牛车上,现下两人这么站到一起,这少年居然比他还要高,两人竟是无法平视。三郎站在车前伸了个懒腰,谢怜道:“三郎,你往哪里去?”
三郎叹道:“不知道。睡大街吧,或者找个山洞凑合也行。”
谢怜道:“不行吧?”
三郎摊了一下手,道:“没办法,我又没地方去。”他睨过来,又笑了两声,道:“多谢你给我算命了。承你吉言,后会有期。”
听他提起算命谢怜就是一阵汗颜。看他果真转了身,谢怜忙道:“等等,你若是不嫌弃,要不要到我观里来?”
三郎足下一顿,转过半个身子,道:“可以吗?”
谢怜道:“那屋子本来也不是我的,听说以前就常有许多人在那里过夜。只是可能比你想象的要简陋多了,怕你住不了。”
若这少年当真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总不能就任他这样到处乱跑。谢怜十分怀疑他这一整天就只吃了那半个馒头,年轻人这样仗着身体任性乱来,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真的晕倒在大街头。听他这么说了,三郎这才转过身来,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谢怜面前,上身前倾。谢怜还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非常近,又有点招架不住。
那少年又退了开来,他竟是顺手就把谢怜扛回来的那一大包破铜烂铁都拎了,道:“那就走吧。”
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道:“店家,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今天又见,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谢怜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
茶博士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扶摇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茶博士无语片刻,道:“那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不要去,与君山里很危险的……”
躲在街角说话的,正是昨晚上来南阳庙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萤。
谢怜一看到她就觉得脸有点痛,无意识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小娘插什么嘴?”
小萤被他一推,有点瑟缩,鼓起勇气,又小声道:“你们别听他的。不管是假送亲,还是搜山,都那么危险,这不是在送死吗?”
小青年道:“你说得好听,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现在又来妨碍咱们,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里的人都皱起了眉。谢怜一边低头解腕上绷带,一边听到茶博士道:“这个小彭头,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
街上,一群大汉也道:“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边儿去边儿去!”小萤见状,一张扁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道:“你……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
那小青年又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萤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划破我裙子……”
她一提这事,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划破你裙子?你当我瞎了眼!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自己给划的?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你可别想赖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