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见过这种蛊毒,书籍上也没记载过这种蛊毒。”塔西法师实话实说道:“他体内的经脉仿佛被改造过一般,如今完全是各走各的,体温也异于常人,显然那是作用于大脑的蛊术,最复杂的那种。”
亚拉法师道:“为什么不能直接用手术?像对拉姆公主那样。”
“不一样,”塔西法师摇头道:“对拉姆公主,只需要用手术去除压迫视神经的虫囊,那只是浅表开颅术;而张立的情况,明显是大脑的核心部位受损,深度开颅术、脑组织修复术,如今就算世界顶级医院也未必能开展。如今讨论这些也无用,我只能救助那些能救助的人。”
亚拉法师默默低下头去,沉声道:“那张立,就只能被放弃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塔西法师才道:“我试着用金针,将他的经脉固定起来,至于其他的……就只能听天命了。”
“唉……”亚拉法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才背着塔西法师,沉重地迈出房间。
一出门,又被众人围问,塔西法师向大家说了他的发现,并表示将尽力医治众人后,大家才稍感心安。在他们看来,朗布的大迪乌种下的蛊,由雅加的大迪乌来解,应该没有问题,而且早些时候塔西法师对玛吉的病人的医疗手段,也通过安吉姆迪乌告诉了大家,大家对塔西法师信心很足。
当天晚些时候,次杰大迪乌停止了呼吸。塔西法师让人在次杰大迪乌安息的屋子周围挖一道环形沟,将整个石屋和大迪乌一起火化了。
第二日,雀母王宫,郭日念青对却巴道:“他还没有死。”
却巴皱眉道:“不应该呀,难道他们真有办法将人救活过来?”
“不。”郭日自信地扬了扬手中的纸条,道:“戈巴大迪乌用了金针,那应该是一种很独特的术,他将血脉截留,使整个人体内各种反应的速度降低了,以此来延长张立的生存时间!”
“他真的很厉害。”却巴心有余悸地说道。
“那也未必,就算用了金针,我看那张立也是迟早的事。暂时给他们几天喘息时间,先看看那个外来的迪乌有些什么手段,说不定他只是一个嘴上能说,动手却不行的空架子呢!”说着,郭日又将目光投向地图。接下来他会很忙,要进行持续的大清洗以确保自己的地位,还要针对雅加制订一系列的计划,不过很快,用不了多长时间,等他腾出手来,就是卓木强巴等人的末日了。
“你等着我,就快实现了,就快实现了!”郭日念青默默地想着,嘴角露出微笑。
岳阳注意到,此后几天,玛吉反而不像敏敏那样眼泪簌簌直落,她没有哭,只是陪护在张立身边,带着母亲般慈爱的目光,像在端详熟睡的孩子。自打塔西法师用金针为张立定脉之后,玛吉就守护在张立身边,为他祈福,等待奇迹的出现。
这些天,最累的就是塔西法师了,虽然安吉姆迪乌也能帮他一些忙,但收效不大,其余人就更是连帮忙都谈不上了,塔西法师试药、试针、试治疗,所有的事都必须亲力亲为。次杰大迪乌身上传播的蛊毒,种类繁多,又有交叉混合的,每一种都令塔西法师殚精竭虑、绞尽脑汁才能想到解除之法,短短几天下来,塔西法师的头发就由全黑变成了花白,又由花白变成了银白,整张脸也更显苍老。
张立呢,这些天倒还安静,偶有狂躁的症相,却被金针所制,动弹不得。每当看到他肌肉痉挛、牙关咬紧时,玛吉就会轻轻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喃喃细语。
岳阳常常在一旁默默无语地看着,他知道,张立一定十分痛苦,虫噬啮的痛苦,这时候,他总会感到自己竟然如此无能为力!
郭日的蛊毒到底还是起作用了,张立的身体表皮渐渐变成褐色,摸上去有一层硬邦邦的东西,并在逐渐角质化。翻开他的眼睑就会发现,他的自眼仁上,一根根血丝像动物的触角,正向着虹膜集中,而虹膜周围有大片的血斑,使他眼珠子看起来就像红宝石一样。有时张立会流出淡红色的眼泪来,塔西法师说那是颅内压改变的结果,造成他的眼底出血。
尽管塔西法师做了最后的努力,张立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在变化着。他们没有维持生命的系统,张立每天只能饮用极少的清水,那铁打的身体,正随着时间慢慢萎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下去,张立的生命耗竭只是迟早的事,可他们偏偏想不出任何办法,塔西法师能解救共日拉村所有的人,就是救不了张立……
一同寻找帕巴拉的这一群队员,他们只能每天看着张立消瘦、痛苦、挣扎,这一缓慢的过程,同样也煎熬折磨着他们的神经。巴桑愈发沉默寡言,敏敏时时垂泪,无奈和悲伤刻在亚拉法师的脸上,而吕竞男虽然面色不动如冰霜,眼里也时常流露出一种痛心。
终于,当塔西法师发现张立的唾液开始增多,并粘连成丝状时,他告诉大家,张立的唾液里开始分泌孢子,不小心被咬伤会被传染。
巴桑认为不该这样继续下去了,他向卓木强巴提出为张立安乐死,在他看来,与其让张立这样除了痛苦再没有别的感觉地活着,或许,死亡对他才是一种解脱。
但是岳阳坚决不同意,他没有说任何原因和理由,只对卓木强巴说了一句话:“强巴少爷,不要放弃张立啊……”
这句话,深深刺在卓木强巴的心坎上,他闭上眼睛,就看到了20年前,那青青的山谷,那银铃般的笑声, “哥哥……哥哥……”妹妹没有说出口的话,分明就是“哥哥,不要丢下我啊……”那灰色的身影,狼王奋力的一扑……汽车的烟尘……群狼的嚎叫……
“我卓木强巴,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的……”
“强巴少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动手的人,是你……”
“记住,家人,就是指,没有任何人会被放弃,没有任何人会被忘记……”
“如果有一天,那人换做是我呢,你会怎么做……”
“你会怎么做?”
“你会怎么做……”
卓木强巴痛苦地闭上眼睛。和张立在回到高原的第一天相识,在冰洞断桥上相知,那不服气的表情,那惊讶、好奇的表情,那有些惧怕、有些担忧的表情,那开玩笑的表情……一幕幕清清晰晰。
卓木强巴向塔西法师询问,张立会不会变成传说中的怪物。塔西法师却否定了这种可能,他说张立的身体很虚弱,没有营养供给,就没有能量来源,就算完全沦为孢子的傀儡,也不可能暴起伤人。塔西法师遗憾地告诉卓木强巴,这就是孢子的生存方式,它们和病毒很像,寄生于宿主,占用宿主,将宿主的每一个细胞和每一分营养都当做自己的食物,将宿主的身体当做自己的战场,一寸一寸地侵占,当它们大获全胜的时候,也就将与宿主一起迎接死亡。
卓木强巴看着张立那清瘦的脸,又看着那变得粗糙的皮肤,要他面对如此熟悉的面孔拔出刀来,他做不到……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张更为清瘦的脸,一双无瑕得令人心颤的眼睛注视着。
又过了三天,在一个临近黄昏的下午,毫无征兆地,张立突然醒了,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还能保持着清醒,没有丧失自我。突然降临的奇迹,让岳阳怔住了,完全忘了去通知大家,他就和阿米一样,怔怔地看着张立,唯恐一转过身去,张立又会睡着了。
张立看了看左手边的岳阳,又看了看右手边的阿米,微微笑了,他的声音十分微弱:“一个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亲密的爱人,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们,真好……”
“你好些了吗?你饿吗?你感觉怎么样?你疼吗?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你……”一大堆问题堆积在岳阳心底,话临嘴边他却嗫嚅着,怎么都开不了口。张立醒了,张立睁开眼睛了,张立说话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张立手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