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福后退几步,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喊道:“死了,这样突然?”
“一星期前,”圣·梅朗夫人又说,“我们吃过午餐就一同乘着马车出发。圣·梅朗先生感到不舒服已经有几天了。但是,想到可以看到我们亲爱的瓦朗蒂娜,他顾不上自己正在生病,坚持起程。我们离开马赛十八哩路时,他吃了他常服的金锭丹以后,就沉沉睡去。我觉得他睡的有点不自然,可是我又不敢喊醒他,我觉得他的脸色好像变红了,他的太阳穴上的血管跳得比平常厉害。那时天色渐渐黑了,我也看不清了,我就让他去睡。突然间,他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痛苦的叫声,象是一个人在梦中受到了伤害似的,接着他的头猛然往后一倒。我叫车夫停车,我叫圣·梅朗先生,我给他闻我的嗅盐,但一切都晚了,我是坐在一个尸体旁边到达埃克斯的。”
维尔福半张着嘴站着,吓呆了。“您想必请医生了?”
“当时就请了,但是,我刚才说过,已经太晚啦。”
“是的,但他至少可以确诊可怜的侯爵死于什么病吧。”
“哦,是的,阁下,他告诉我说象是一种暴发性中风。”
“当时您怎么办的呢?”
“圣·梅朗先生常说,如果他不是死在巴黎,希望能将他的遗体运回家族的墓室。我看着遗体装在一具铅棺里,自己先回巴黎,棺材过几天才来。
“哦,可怜的母亲!”维乐福先生说,“您这么大年纪,受到这样的一个打击以后,还得这么操心。”
“上帝支持我,让我坚持了下来,而且,我为可怜的侯爵所办的那一切,换了他当然也会替我办的。自从他离开我以后,我似乎已经麻木了。我不能哭,他们说,到我这样的年龄,就没有眼泪的了。可是,我以为当一个人心里难受的时候,就应该哭出来。瓦朗蒂娜在哪儿,阁下?我是为她而来的,我希望见见瓦朗蒂娜。”
维尔福觉得如要说瓦朗蒂娜去参加舞会了未免太残酷,所以他只说她和她的继母一同出去了,他这就去接她们回来。
“马上去,阁下!马上去,我求求你!”夫人说。
维尔福扶起圣·梅朗夫人,领她到内室。“您休息一下吧,母亲。”她说。
听到这句话,侯爵夫人,抬起头来。眼前的这个人使她强烈地想起她无限哀悼的那个女儿来,她觉得她的女儿还活在瓦朗蒂娜的身上,这声“母亲”使她大为感动,顿时老泪纵横,跪倒在一张圈椅前面,把她那白发苍苍的头埋在椅子里。维尔福吩咐女佣人照顾好老夫人,而老巴罗斯则惊惶地跑去报告他的主人去了。因为最使老年人恐惧的事情,没有比听到死神暂时放松对他们的警戒,而去打击另外一个老年人更可怕了。当圣·梅朗夫人还跪在地上,在那儿虔诚祈祷的时候,维尔福叫人备好马车,亲自到马尔塞夫夫人那里去接他的妻子和女儿。当他出现在舞厅门口的时候,他的脸色苍白的瓦朗蒂娜急忙向他跑过来,说:“哦,爸爸,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吧!”
“你的外婆刚才到了,瓦朗蒂娜。”维尔福先生说。
“外公呢?”那年轻姑娘浑身颤抖。
维尔福先生的回答只是伸手去扶住他的女儿。他做得正及时,因为瓦朗蒂娜的头一阵晕眩。脚下打了一个踉跄;维尔福夫人立刻赶过来扶住她,一面帮助她的丈夫把她搀到马车里,一面说:“真是怪事!谁想得到会发生这种事,真是怪事!”这不幸的一家人就这么走了,留下一片愁云,笼罩着整个大厅。
瓦朗蒂娜发现巴罗斯在扶梯脚下等她。“诺瓦蒂埃先生希望今天晚上见您一次。”他低声说。
“告诉他,我见过我亲爱的外婆后就来。”她回答,她感到目前最需要她帮的是圣·梅朗夫人。
瓦朗蒂娜发现她的外祖母躺在床上。这一场伤心的会见里,默默的爱抚、心痛如绞的啜泣、断断续续的叹息、止不住的热泪,说不尽道不完的。维尔福夫人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对可怜的遗孀保持着外表上的一切敬意。她不久就对她的丈夫耳语说:“我想,如果你允许的话,我还是走开的好,因为我在这儿似乎会使你的岳母难过。”
圣·梅朗夫人听到了她的话。“是的,是的,”她温和地对瓦朗蒂娜耳语说,“让她离开吧,但你要留在这儿。”
维尔福夫人走了,瓦朗蒂娜独自留在床边,因为那位检察官被这个意外的死讯惊得不知所措,也跟着妻子出去了。
现在且回头来讲老诺瓦蒂埃,我们前面说过,诺瓦蒂埃听到家里的闹声,就派他的老仆人去查问原因;巴罗斯一回来,他就用机敏的眼光向他的使者询问。
“唉,老爷!”巴罗斯惊叹道,“发生了不幸的事情啦。圣·梅朗夫人到了,她的丈夫死啦!”
严格地说来,圣·梅朗先生和诺瓦蒂埃之间没有友谊可言。可是,一个老年人的死总会影响到另一个老年人。诺瓦蒂埃的头无力地垂到胸前,显然心里很难过,在想什么心思,然后他闭上一只眼睛。
“瓦朗蒂娜小姐吗?”巴罗斯问。
诺瓦蒂埃作了个肯定的表示。
“她参加舞会去了,这是您知道的,因为她打扮得整整齐齐地来向您告辞过的。”
诺瓦蒂埃又闭一闭他的左眼。
“您想见她吗?”
诺瓦蒂埃又作了肯定的表示。
“嗯,他们一定已经到马尔塞夫夫人那儿接她去了。我去等着,她一回来就请她到这儿来。您是不是这样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