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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夜深人静时,赵静安才驾着马车回府。
小厮提着灯笼开门相迎,很快就感觉到了今天的大少爷很不对劲,没有像平时那样同他们开玩笑,甚至是连常年都挂在嘴边的笑容都没了踪影。
他就这样唇线紧绷,脚步迈得很大,气势汹汹地朝着别院里头走。
他没有告诉邢欢,其实下午的那张喜帖里还夹着一张信笺。
其实那信也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看起来只不过几个许久没见的朋友邀他一块喝茶。
喝着喝着便喝出了一则让赵静安揪心的消息——邢欢自小就有寒疾,命不久矣。
曾用那么轻松的口吻说出“短命鬼”,在他无法自拔地爱上她之后,成了日日困扰他的梦魇。有多少次,他盼望是自己学艺不精,那日对着她的掌纹看走了眼。
邢欢为什么要那么费劲地去找那些晶石?她不说,他也就忍着不问,这不妨碍他托人追查。这是赵静安第一次几乎动员上自己所有人的人脉,只为了更了解一个女人,他也知道这种窥人隐私的行为不好,可他不后悔。
倘若不是他查到,她打算对他瞒多久?瞒到她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时候吗?
她有什么权利在让他爱上之后擅自决定自己的生死。
眼下,又听闻皇上诏曰赵家庄月底带着剑进宫赴宴,一堆意料之外的麻烦汹涌而来,让他觉得心力交瘁,只想用力抱住她,确认她不会消失,永远不会……
“咦?大少爷,你来找少奶奶吗?她今天睡得早,都这时辰了,怕是……”守夜的丫鬟正坐在屋前石阶上打瞌睡,可大少爷走路的动静实在太大,她猝然惊醒。
话儿才说了一半,就被静安冷声打断,“走开。”
“……”丫鬟识相噤声。见鬼了,今天这别院里的人全都吃火药了,个个脸色都臭得很。
——砰。
静安一如既往地不讲规矩,拾阶而上,重重踹开了房门,抢过了丫鬟搁在一旁的灯笼,闯进黑洞洞的屋子里。
见状,丫鬟赶紧跟上前替他点上灯。
“她人呢?”里屋,空荡荡的床,让静安心头一惊,立即旋身质问身后的丫鬟。
“在睡……”那一个“觉”字,在丫鬟瞧清里屋的场面后,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你怎么守夜的!那么大个人都看不住!”
“……”大少爷从来不会这样咆哮,更是不会吼骂下人,所以,就算是傻子都能感觉到他这是真的气到失控了。这种时候,少说话才是最理智的,可当丫鬟转眸瞧见桌上的东西后,还是没能忍住,“大、大少爷,那儿有封信……”
果然,这句话成功吸引了赵静安,也让他暂时收敛住怒火。
他屏息,视线集中到了用来压信的小木盒上,打开盒盖这简单的动作,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心力。结局,诚如他所想,盒子里静躺着那三块晶石,彷佛记录着他们认识至今的点点滴滴。
静安闭上眼,默不作声地动手拆开那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却让他心如刀绞,极其苦涩地试图想要扬起唇角,却怎么也找不回曾经的笑容。
——赵静安,你笑起来也很漂亮。
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努力让他的笑留得更久些?
为什么不问过他的意见就做出这种决定?
为什么不相信他或许可以想到更两全的解决办法?
这一次,邢欢的离开,几乎是什么都不需要说便与娘达成了共识。
娘说,弄丢尚方宝剑是很大的罪,若是有人借机发难,说不定还会上升到谋反,会满门抄斩。
邢欢不懂那些律法,能做的也不多。她知道,就算把收集到的晶石全贡献出来,婆婆也不会要。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不做二不休,留下晶石消失。不仅仅是为了静安,也是为了赵家庄所有人。
她不能为了救自己,枉顾那么多条人命,那样的话,就算活下去了,也无法心安理得。
和上一回留书离开不同的是,这次有娘陪着,邢欢不会迷路了,也不需要考虑怎么沿路赚盘缠。这一路,她们走得很顺,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很少说话,只花了半月不到的时间,她们就回到了祈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