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允中从沙发中直起身,俯身支肘在自己的膝盖上,书卷气的眼瞳微微地眯起。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了。允中老哥,就算我拜托你啦!”卢凯立走到龚允中对座的沙发,咚地沉入椅中,两条腿就搁在桌上摇摆。
“你可以找廷山帮忙。”他知道卢凯立和他弟弟也有些交情。
“那可不成!就算戴上面具,蒙上头套,你们家龚廷山那种勾人的眼神还是会让女人认出来的,”
卢凯立抓抓一头乱发,双眼一转为认真:“我如果混得进去,就不会麻烦你蹚这浑水了。只是‘面具之舞’的把关太严,除了邀请函外,还会严格比照是否为本人持邀请函进入。像我这种无家、无产、无名、无势的小小侦探根本入不了主办单位的‘合格’未婚名单。”
“一个小侦探会在市区精华地段买下近百坪的房子当作办公室兼住宅?你刚才的话还真是谦虚。”龚允中看着卢凯立抖了两下腿。
和这人成为朋友,部分原因是因为互补吧。他代表了所谓的社会标准,而卢凯立则是全然的离经叛道。
“这是那些金主的贡献。我平日搜集资料的工夫做得好,往往危机还没找上他们,我就先帮忙他们解决危机了。”和一般侦探调查婚外情、窃听的举动比起来,他倒自认是个商业先知。“我是还有几分名气,不过品性不够端正,职业也还不够高级啦!总没有你这个被称为正义之声的律师来得称头啊!你车祸大难不死,是国家社会的收获啦。”
卢凯立夸张地做着手势。
是吗?龚允中盯着自己修剪合宜的指甲,微发起愣。那一天的车祸,恍惚得就像一场梦魇。遗憾的是──
当他一身绷带地醒来时,他还是那个客气而虚伪的龚允中。
他如何还能那样风度翩翩的拥抱因为内疚而哭成泪人儿的伊棱?!
伪君子!
龚允中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在车祸过后,有一双冷眼正旁观着他的一言一行,而这掠冷眼的主人正是自己。
他打了个冷颤,一抹阴影掠过眼瞳。或许──他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你没事吧?”卢凯立皱着眉,倾身向前注视着他。“你要不要再到医院做个彻底一点的检查?上个月车祸以后,你就经常有些失神失神的。”
更怪的是龚允中眉宇间偶现的阴沉。卢凯立忖道。
“没事。”龚允中立即回过神,对他问道:“你确定‘面具之舞’不定期的聚会后,都会有所谓的内幕交易?”
“我肯定。”卢凯立斩钉截铁地说:
“虽然我不清楚他们的内幕交易是如何进行的,但是我敢保证这其中一定有阴谋。你看一下桌上那叠资料,你不觉得有些企业被合并得很邪门吗?”
龚允中拿起前方一“塔”厚重的纸堆,半晌后才抬起头。
“你是指每次辜方文举办完‘面具之舞’的联谊后,一定会有一家企业遭到合并?”
“没错。辜氏集团的那个辜方文举办‘面具之舞’五次,好死不死的就刚好有五间中小企业垮台,负责人又该死的都刚好是‘面具之舞’的座上宾。这是天方夜谭吗?太巧合了吧?”
卢凯立啪地弹了下手指,一副“里头必有鬼诈”的表情。
“不过,这些被合并的公司本身营运就不是太健全,而且──”龚允中逐一念着公司负责人的名字:“颜志成、董采明、吴济泰──这几个人都是标准的败家二世祖。”
“聪明、聪明!老夸你是三兄弟中最敏锐的一个,算我没看走眼。”
“你的夸奖太没信服力了。稍微注意一下财经杂志的人,都可以做出和我刚才同样的结论。”
卢凯立大笑几声:“嘿!我有求于人,嘴巴甜一点总没错吧!”
“这五家公司合并后不是改善了营运状况了吗?这应该也算转型成功,你何必这么吃力的追查?而且这五家公司并不是被同一家企业合并的,不是吗?”龚允中翻着手中的卷宗资料说道:
“这应该只是几件独立的商业改造行为吧?”
“错错错!这五家公司看似被收并到五家不同的公司里头,但是,我确信他们背后的真正名字只有一个。”
“谁?”龚允中专注地看着他。
“关正杰。”斩钉截铁,
“地下司令?外传他跟辜方文有一点暧昧,可是你直接扯上他,会不会太早下断语了?”
关正杰在一年前以国外财团姿态窜出,在短时间内吞并数间金融机构后,更侠着庞大的资金成为不少政治人物的后援,因此媒体称其为“地下司令”。
“绝对没错。我从去年观察到现在,不会出错的。并吞再并吞,反正最后全都到了关正杰名下。”一向懒洋洋的卢凯立露出猎人的精明。
“关正杰吞并公司的速度原本就惊人,你怎么断定那五间公司转到他名下不是偶然?”他只相信事实,而不是第六感的直觉判断,虽然卢凯立敏感的直觉投出过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