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说,方一靠近,立刻停住不敢上前,他抬起头来,额头上擦破了一大块皮,鲜血从白纱布里淋淋透出来,在灯下看得分明。
张丽丽从身后推开我,赶上去扶他:“小心,何其,这么大的伤口需要缝针,还是我和小吴陪你去医生那里看看。”
何其抬起头来,看到我,立刻露出笑容:“朱姬,不好意思,我不过受了点轻伤,你别害怕。”
我却真是有点害怕,他的额头殷红一片,虽然我已饮过血,可离得太近,我怕自己会忍不住露出破绽。
“怎么了?”张丽丽的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见状立刻嘲笑:“朱小姐害怕鲜血么?胆子很小呀,怪不得不肯来参加游行。”
她总是不肯放过我,左右挑剔为难。
“张丽丽。”何其加重语气,警告地叫了一声。
“叫我做什么?”张丽丽冷笑:“今天在游行中,若不是我和吴启宪护在你身边,你才不会只伤到一块皮这么容易,那个时候,朱小姐在哪里?现在她居然又害怕看到鲜血,真是好一付娇滴滴的大小姐脾气。”
她站起来,直对我:“朱小姐,昨天何其把你送到家门口,是不是?”
“是。”我淡淡说。
“撒谎。”她大声说:“丽水街十八号是你的家么?怎么今天我去打听,都说根本没有朱姬这个人?”
“张丽丽!”何其吃惊:“你居然去查朱姬。”
“不错,如果她说的是真话,这就是我的错,可是现在证明,她是在骗人,她根本不住在丽水街十八号。”张丽丽瞪着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接近何其,你究竟怀有什么目的?”
“对。”吴启宪也站了出来,他盯着何其:“我也同意张丽丽的话,如果朱小姐不把身份说清楚,怎么叫人不觉得她可疑?”
我不说话,只是缓缓去看何其,除了他,这里的任何人说任何话都是不重要的。
何其咬着牙,顶着吴启宪的目光,半天,从嘴里挤出话:“朱姬不是坏人,她救过我的命,她绝对不是军阀的人。”
众人沉默,我突然觉得好笑,这些脆弱多疑的人类,煞有介事,一点点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看得比天大,然而他们的生命朝不保夕,区区几十年,便要化尘化土无影无踪。
“何其。”我说:“今天不方便再与你说话了,这样吧,过几天后我再来找你,那时候,我会给你个解释,我们再商量。”
也不看别人一眼,我转身就走,同他们废话什么,我的目的,是要得到何其。
当务之急,是要先领会如何令人变身的奥妙。
夜幕之下,我眼明耳利,努力寻找着与何其身材相仿的试验者,正如笙所说的,变身与反哺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而且非常疲惫,每一次试验后,我至少要经过三天才能恢复过来。
我不是不着急,可是既然寂寞了这么多天,于千百个夜后,再过几晚的等待简直不值一提。我平静下心,认真的,仔细寻找。
半个月后,终于成功,那是一个药店的小学徒,高大清秀,当我将鲜血喂入他口中后,他并没有死,而是翻滚在地上,大声的叫冷。
我含着笑,上前捏起他的下颔,仔细的查看,月光下,他的肌肤一寸寸在发硬,然而透出光泽,从头到脚,莹莹生辉。我怔然,这一切也曾发生在我的身上,那一日,原来是这个模样。
曾经,听母亲说起回光返照,人将死前短时间的清明精神,而变身犹如死后一瞬的回光,流动所到之处,肌体轻盈,颜色鲜艳。
我呆呆的看他,在地上伸出手来:“求求你,救救我,好冷。”
这个时候该怎么做?我努力的回忆,似乎笙曾给我喂过血,可是我并没有准备这一切,也不想准备,他不过是个试验品,如果笙所说的族规确实存在,他就不该活下来。
夜空下,他开始大声的呻吟,原先如渗入宝石粉一般灿灿光华的皮肤渐渐干涸起来,暴出青筋,红丝绿丝,错综交缠,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从仙子坠入魔兽。
我不再等下去,他已在努力起身,想要去捕食饮血。伸出两指,准确而尖利,一记捅在他的脖颈上,两个窟窿里汩汩出血。
他更加无力,瘫软下来,一抽一抽,在地上抖抖的挣扎。
“抱歉。”我贴上去,把唇凑在那两个窟窿上,混和我了自己的血液的他的血液,熟悉里杂着陌生,饮来如一壶隔年的老酒,似曾相识,终又新鲜。
第二夜,我去找何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