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这样说,两人都不再推托,默默将银两收了,又要跪下行礼。我连忙扶住,叹道:“此后,咱们再不是什么主仆了,这种礼就免了吧。”话到最后,喉咙又有些哽住,于是赶紧转了话题,说道:“行了,快走吧。人生百年,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要散就散的痛痛快快,你们知道我不喜欢那些哀哀切切的场面,赶紧走吧,别再让我难受了。”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起了身。将要出门之时,清竹转身犹豫着开口:“少奶奶,那件事……我们……”
“别再说了,”我打断了她的话,“那已过去了,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都当没有过。就算你们认了也好,众人都说了什么也好,我宁可当作不知道,只相信你们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清竹低声谢过,两人终于转身出了门。
我盯着屋门,又觉得胸口一阵阵的滞涩,不敢再去看她们的背影。只呆呆站了许久,正打算上床稍微休息一下,忽然门被撞开,橙子冲了进来。
“少奶奶!”她正在变声中的声音染了哭腔,“刚才我看到竹姐姐她们拿着行李哭着出去了,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我侧过脸,不让她看到我此时的神情,淡淡答道:“没事。只是她们到了年纪,不能在府中了。日后等你年纪也大了,可以出去的时候,还能见到她们。”人心实在是太复杂的东西,橙子虽然伶俐,但毕竟才十三岁多点,我不想让她的心过多染上脏污世事的腐臭气息。
“可是……”
“橙子,出去。”李暮阳的声音忽然传来。
我看向门口,李暮阳就站在那里,而我大约是心绪过于烦乱,方才竟没有注意到。
橙子吓了一跳,有些怯生生的表情,似乎是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到了,但仍然磨蹭着,迟迟没有出去的打算。
我摸了摸橙子的头,放柔了声音:“出去吧,现在去大门那边的话,还来得及送你竹姐姐她们。”
“可是,少奶奶……”橙子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我的眼神示意,生生咽下了后半句话,冲李暮阳行了礼便退下了。
看橙子掩了门,我便放下帐子,重新在床上躺好,合了眼。
虽然闭着眼睛,但仍然能感觉到光线骤然一亮,似乎床帐又被挽起,随后有人坐在了床边。
“还在生气?”
我不回答,依旧闭目养神。生气?若只是生气倒好了……
“红叶,”李暮阳压了声音,问道,“你可记得当初答应过帮我做什么?”
我睁了眼睛,看他。
“滚。”
除了这个字,我一句话也不想对他多说。
我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居然相信他那套说辞,想要帮他。现在看来,这人哪需要帮忙啊,就我这点小聪明和他比起来根本不够看的,也亏的他还能装出那一副无公害绿色植物的样子。
他低低叹了一声,眼中丝丝痛意皆尽显出来。
我不由笑出声来。
“红叶?”他微蹙了眉,八成是以为我傻了。
我笑够了,漠然地看着他,说道:“别演戏了。我这人好骗,你再装下去的话,说不定我又信了。我知道自己就是点小聪明,和你比不了,但我拜托你大人大量,玩够了之后,也给我这种傻瓜留点活路吧。”
他缓缓吐了口气,依旧是刚才的表情,叹道:“我知道你必然怨恨,但希望你能明白,我从没有一句话是骗你的。”
“李暮阳。”
“嗯?”听我叫他名字,他眸中似有流光闪过,黯然之色不再。
我轻笑:“你听好了。以后,有多远滚多远。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红叶!”他脸上神采一下子黯淡下去,短促地唤了我一声,语声落寞。
但他的这些表现究竟是真是假,我分不清,也再不想去分辨了。或许,到现在我仍然是有利用价值的吧,所以想要再来演一出戏拉拢我。又或者,是真的。可那又如何,他已经用我最恨的方式让我寒了心,如何还能奢望轻易挽回。
见我没有反应,他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坐在床前,如同数日前我得了心痛之疾的时候。只是,其他的一切都已再不相同了。
我躺着,呆呆看着床顶的繁复雕花,视线顺着一笔笔的花样刻痕起起落落,思绪也悠悠绕绕,最终落定在许多年前的那个深秋。
那时我才十八岁。
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