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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1页)

的烟丝,撮到烟袋中,既能小小地过一次烟瘾,又不影响颜先生的吸烟,多合算的事!就在这时,颜伯伯回来了,立即大怒!他脸色青白,掏出刚买的一盒白河桥香烟,撕开,刷地撒到我爹面前的地上,冷冷地说:

“捡吧!”

那次颜伯伯是真的发怒了,他身后的袁阿姨悄悄看看丈夫的脸色,没敢责备他,只是忙忙地把地上的香烟拢起来,塞到我爹口袋里,婉言把他劝走了。

当时我妈和我都不知道这些内情,只知道我爹从隔墙回来时满脸通红,喘着粗气,闷坐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只香烟,一只只抉断,再用脚拧碎。我尖声喊厨房里的妈:

“妈!妈你快来,咱爹――不,我爹发神经了!”

妈急匆匆跑到正间,手里还拎着菜刀,看见我爹竟然在毁烟,恼火地嚷:

“你干啥?发癫了不成?这样贵重的烟!这会毁了,过一会儿烟瘾上来,又要急得拧肠掉尾。”

妈扔掉菜刀,急忙趴到地上去抢救那些烟,我也去抢。爹甩开妈和我的手,继续用脚拧,大吼道:

“不用你们管!老子这辈子不会再吸烟了!”

在我家平常是牝鸡司晨的,但爹真的一发威,妈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小声刺他:

“你能戒烟?公鸡下蛋磨盘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小云咱们走,不理他这个半疯!”

但妈这次看走眼了,从那天后,爹真的戒了烟,戒得非常彻底,即使三年困难时期过去,烟不再难买时,他也没有复吸。我妈不久就盘问出了爹戒烟的原由,跑到颜家咯咯地笑:

“颜家大哥,得亏你来这么一下,要不妮儿他爹一辈子也戒不了!你看这多好,钱也省啦,早上起来也不咳痰啦,也不用操心找烟票啦。”

妈在那儿又笑又说,颜伯伯和袁阿姨也陪着笑,但以我不懂事的眼光也能看出,他俩的笑非常苦涩。后来我爹基本不去颜家,颜伯伯则素来不到邻居家串门。两人在路上碰面时仍然说话,但客客气气的,不再有过去的亲密和熟不拘礼。不过我爹从没卖过颜伯伯的不是,当我和颜哲哥哥好上以后――这在我上高一时就已经相当公开了,我爹虽然从来不说赞成,实际上是赞许的。他打心眼里疼爱颜哲,比疼我更甚,这种事瞒不了我的眼睛。

3 情敌报信

恋人幽会时的时间过得最快,我们坐在堰塘堤上,扯着两家的闲话,不知不觉天已晚了。颜哲说:怕是有10点了吧,该回去了,要不冬梅和月琴又该笑话你。我说好吧,回去吧。颜哲站起来,笑着对我张开双臂:

“来吧,咱们的的老程序。”

告别前颜哲一定要再和我“亲热”一次的,我投身入怀,享受着他的热吻、拥抱和揉搓。正在情浓时,忽然听到很近处有一声冷笑!俩人一激灵,立即分开身子,我忙整理好衣服,仔细搜索四周。不,不是幻觉,隔着一株蓖麻,仅一米之外有一个清晰的男人身影。他是何时走近的,我们一点没察觉,我们信赖的蓖麻丛屏障反倒成了对方的掩护。我声音颤栗地问:

“谁?”

那边冷冷地回答:“是我,庄学胥。我找颜哲有急事。”

我一下子面庞发烧。我想他一定听到了我们的情话,也看到了我俩刚才的“亲热”。让庄学胥看到这些,比让其它人看到更令我难堪。我们是街坊,学胥哥从小就知道护我,而且在年岁渐长时,他分明对我有意的,但我那时已经选定了颜哲,这让我总是对学胥哥有隐隐的愧意。以后,我能从学胥哥身上看出他对颜哲的敌意。文a我阳台盆栽的榕树叶上,叶子颤动,枝丫摇晃,但还是支撑不住这重量。风从东面吹来;雨水砸在窗口上的铁罩,紧凑又零乱革时他第一个对颜伯伯掷出那块致命的石头,对此我不会为他辩解,那是他内心深处兽性的公开显露。自从他显露了兽性的一面后,我和他的关系就非常冷淡了。不过,私下里我也猜想,当他决定向颜哲的父亲落井下石时,也许,“情敌”的嫉恨是因素之一?

不管怎样,既然让他撞见了,我也得去面对。我绕过那株蓖麻,硬着头皮向他走过去,问:

“学胥哥,你找颜哲有事?”仓促中,我说了一句很不得体的话,“你咋知道我俩在这儿?”

他又是一声冷笑:“你问问全农场的人,哪个不知道这儿是你们幽会的老地方。”

我更加脸红了,原来我们自以为保护得很好的秘密,已经成了农场的公开话题。颜哲在身后跟过来,用力拉了拉我,虽然没有言语交流,我也能揣摸出他的意思:你不用在他面前难为情,恋人有点亲热举动算不上丢人事。然后颜哲平静地问:

“找我啥事?”

庄学胥狠狠地撂了一句:“啥事?对你生死攸关的大事!”

我俩有一点吃惊,但也仅是“有一点”而已。颜哲只是一个普通知青,没杀人放火没写反动标语,怕是不会有什么和性命攸关的大事吧。颜哲又拽了拽我,分明是说:沉住气,别听他吓唬。庄学胥知道我们不会信,冷冷地说:

“颜哲,你是不是打算到省里去告赖安胜?”

我们这次真的吃惊了。因为直到目前,这还是只有我俩才知道的私密话。看来庄学胥的威胁并非空穴来风。

这事是因孙小小而起。农场共有北阴市和旧城县的68名知青,孙小小是年龄最小的,下乡时不足14岁。按说,这个年纪是不够下乡条件的,但孙小小家门不幸,母亲和姐姐都是县里有名的破鞋,据说她上高中的姐在教室里靠墙站着就把那种事办了。他父亲嫌丢人,愤而离家出走,不知所终。

后来,作为政治模范的旧城县在全国率先兴起“城镇居民上山下乡”的热潮。说起来旧城县其实比当时的全国标杆县甘肃会宁县更早,但会宁县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口号:“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于是在全国出了名。但北京的记者此前到旧城县采访时,到处看到的却是这样的谩骂:

某某是地主婆,某某是破鞋,滚下乡去!

这种口号上不得台面的,比起会宁县自然低了一个档次。而且旧城县的作法太左,哪家该下乡的不服从命令,工作组就到这家吃大户、扒房子,当时创造的办法是:三间的住房只用扒中间一间就行,这样扒房效率最高。全县被折腾得一片鬼哭狼嚎,老百姓当街拦住北京记者下跪哭求。所以上边最终树了会宁县当标杆,而旧城县只能勉强附于骥尾。

孙小小的母亲和姐姐既然是有名的“破鞋”,自然头一批被撵下乡。孙小小不能一个人留在家里又不好跟着她妈,只好“照顾”到知青农场来。知青们都知道这些根由,因而对孙小小有潜意识的歧视。再加上小小有点缺心眼,农村话叫“八成”,这些因素综合起来,让她成了男知青们经常逗弄的对象。

那天在稻田里拔稗子,孙小小也在,田里尽响着她无忧无虑的笑声。孙小小长得很漂亮,皮肤白嫩,一双眼睛极大,水灵灵的,两颊有两个酒涡。虽然年纪不大,胸脯已经开始鼓起来了。熟识孙家的人们说,孙小小颇得其母姊的风范,母女三人在容貌上都算得是县里头一份。

知青林镜逗小小:“你看你,拔错了,拔的都是秧苗!”

小小看看手里的稗子,不服气的说:“不是,是稗子,我认得的。秧苗我没拔!”

后三个字的谐音让林镜起了联想,他反应很快,马上接过话头说:“你没‘爸’?你‘爸’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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