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警局,他在公用电话亭里给黎祥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问:“他现在怎么样?”
“情况很稳定。”
“有希望醒来吗?”
“希望渺茫,他已经过了醒来的最佳时机。”
“那他会死吗?”
“死当然是会的。不过不是现在。他目前是植物人状态,在医院设备的维持下,‘活’个几十年应该不是问题。”
“给他最好的设备,无论如何。”
火光(一)
在拘留所的三天是她这些时候以来睡得最踏实的日子。牢是坐定了,她的寻夫之路也将暂时打住。她再傻也猜到那个男人就是唐一路的双胞兄弟。她不知道他假扮唐一路接近她有何目的,但她明白他一定不会让她和唐一路在一起。
而她的一路呢?肯定是被他的兄弟送到很远的地方,所以才不能赶来救她。她不放弃,只要他一天没亲口对她说他不爱她了,她就一天不放弃找他的念头。
即使要过十年或者二十年。那时候她的头发就该全白了吧,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出她来。
然而现实并未让她如愿。不管她在法庭上如何挣扎抗议,他们依旧凭着唐一霆送来的一纸鉴定把她关进了另一个城市的精神病院。
她甫一踏进这所医院,就觉寒意彻骨。虽然这里环境清幽,卫生干净。医生、护士大多是黄皮肤的亚洲人,却丝毫没有给她亲切感。他们看她的眼神都很怪,而看唐一霆的眼神却带着敬畏。很久以后她才想通,这里根本就是唐一霆的王国。
她能忍受唐一霆把她所有证件的名字都改成唐可,也能忍受他在众人面前展示她和唐一路的婚纱照,并把它们说成是他和她的,她真正忍受不了的是看不到头的禁闭和一周一次的电疗。
每次电疗结束之后,唐一霆都会问她一个问题,她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也记不起自己的回答。
“她回答我说,她愿意。”
唐一霆站在唐一路的病床前,传达着白可的话。
“一路,”他俯身看着他沉睡的脸说,“你就把她让给我吧。”
床上的人不说话。他当他默认。
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白球衣的男孩子破门而入。他看了看床上的人又看了看唐一霆,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不是要参加足球赛吗?”唐一霆没有回答。
“我问怎么会变成这样!”沈重九冲到他面前说,“他怎么会变成植物人,你又怎么会把白可关进疯人院,这不应该只是一场游戏吗?不是等七月四号一到,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吗?”
“我也希望如此,可现实总有很多意外发生,你应该学着接受。”
“我怎么接受。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帮凶。”
“你早就是了。是你自愿加入游戏,自愿去接近她,现在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反过来指责我吗?”
沈重九哑口无言。
“我知道我也没有资格指责你,”热拉尔不知何时站在门外,“我只想告诉你,这世界上说不定真的有神明。在墓园的时候,我已经见识过一次那种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
“怎么,”唐一霆勾起嘴角,“你们两个想联合起来对付我?”
“没有,只是……”
沈重九的话被突然指在面前的食指打住,唐一霆指着他说:“你从她身上找回了亲情。”又指向热拉尔,“你从她身上得到了宽恕。”最后指向自己:“而我呢,我有什么?她本来就应该是我的,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
热拉尔说:“已经千疮百孔的东西,还是你原来想要的那个吗?”
唐一霆说:“我现在真有些后悔,不该陪你玩什么游戏,被你利用。可是游戏一旦开始,就必须玩到终点。”
“什么是终点?在童话里,终点总是骑士打败恶魔,把公主吻醒。”热拉尔说着走到病床边,观察着唐一路的面色。如果不是鼻腔里插着塑胶管,他真当他只是睡着了。
“照我看,真正该醒的人是你。”沈重九看着唐一霆道,“再这样下去,你总有一天会疯。”
“我疯了,我早就疯了,”唐一霆说,“从知道爸爸要杀我的那一刻开始,从一路被送走的那一刻开始,从妈妈离我而去的那一刻开始,从我发现我爱上了白可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没有了出口,那么,只好我自己去撞出一个!”
“不是没有出口,是你蒙蔽了自己的眼睛,断了自己的前路。回头吧,一霆。别忘了你发过的誓。”热拉尔告诫道。
“誓言说给谁听?神明吗?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给我和一路那样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