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呕吐,便蹲在路旁,蜷缩着身体吐。吐完了,站起来,擦擦嘴角,继续摇摇摆摆向前走。我要回到陆桥下,要快点回到良子的身边。只是,我心里着急着想快,但是动作就是快不起来。
终于来到可以看见陆桥的地方,闪烁着红色灯光的救护车刚刚到达。那个讨厌的警笛声响个不停,让人更加心惊瞻跳与不安。
“等等我!”
我想这么叫,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怎么挤也挤不出来。
救护车远去了。我的膝盖一软,竟然跪坐泥土上,只能目送闪烁着红色警示灯的救护车离去。多么奇怪的命运呀!为什么我心爱的女人,都被这种闪烁着红色灯的车子给载走了呢?
不知跪了多久,觉得身体比较轻松了后,我才爬到刚才救护车停的位置。良子躺过的草地上,草很凌乱,我刚才脱下来的蓝色上衣,仍然在另一边的黑暗角落里。
我趴在良子刚才躺过的地方,想要感受良子的体温。但是,草已经凉了。我的手指碰到一个滑滑的东西,但也没想要拿起来看看。
斜坡的下面,有一个东西泛着白色的光芒,静静地躺在地上。我慢慢顺着斜坡滑下,拿起那个东西。
是刀子。在日光灯的光线下,刀身上黑紫色的血迹已渐渐干了。那是良子的血。用舌头舔一下刀身上的血,有麻麻的感觉。
正文 第36章
我到处问人,知道附近有两家医院,便立刻赶去医院看看。可是,良子并没有被送去那里,那两家医院也都不是急救医院。
深夜里,我束手无策地站在马路中央发呆。竟然找不到良子被送到哪一家医院,这让我很讶异。我想:怎么会这样呢?
要拿地图来寻找医院吗?可是,地图在元住吉的家里。还是先回去元住吉,再想想看下一步要怎么做吗?
坐了电车,又换了计程车后,才回到元住吉的公寓房间。先是坐电车回到涩谷,但那时回到元住吉的最后一班车已经走了,只好出了车站,再叫计程车回家。在计程车里的时候,我不禁想到:良子为什么会去那里呢?她怎么知道我会到荒川的堤防下,准备伺机杀死井原?还有,她的计划是明天才回来呀!现在应该还在松岛才对呀。
还有一点让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井原看到良子的脸时,曾经说了“你?”这样的字眼,那种口气好像早就认识良子了。可是,他们应该是不认识的,莫非是井原看错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那本笔记簿。我从九广的那间房子里,拿走了那本笔记簿和装了三十万圆的信封;因为觉得把那个东西放在工厂的寄物柜里,似乎不大妥当,所以就把它们带回家了。又因为良子这两天不在家,所以我就随意地把笔记簿放在桌子上。一定是良子临时提早回来,看到了那本笔记簿。
已经晚了,我却不在家里。看了笔记簿后的良子想到,我一定是在荒川的河堤,准备杀死井原,所以赶来阻止。本来我是为了良子才去刺杀井原,却刺伤了良子!
回到房间一看,桌子上笔记簿的位置,果然是被动过了。可是,却不见良子的行李。我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照良子受伤时断断续续说的话,打开抽屉看看。可是,那个抽屉里并没有新的东西。再打开别的抽屉看,也是一样,里面的东西都和以前一样。
我又愣住了。这是为什么呢?良子为什么要那么说?她是因为受伤而语无伦次,说了一些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话吗?除了这样的原因外,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我在房间的中央坐下来。但是立刻被站也不是,坐也不对的感觉,搞得恶心想吐。“我很担心良子”这句话,很简单就可以从嘴巴里说出来,但是,这句话所代表的情绪,却是波涛汹涌。我一点也不能静下来,觉得只要有一秒钟不动,心中澎湃的情绪就会让我发疯。我有很深的罪恶感,非常非常担心良子的伤势,很害怕她会伤势过重而死掉。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造成的。我心中种种的混乱情绪,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表达。
打开东京都分区地图,上面有许多医院的名字。会被印刷在地图上的医院,应该不会是小医院吧?良子受伤地点附近的医院有向岛救生会医院、曳舟外科医院、四木医院、新小岩医院、金町综合医院、松永医院、青户诊所、高桥外科、小松川医院、平井医院。除了这些医院外,应该还有别的医院,刚才我去找过的两家医院的名字,就不在这里头,那大概是比较小的医院。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区域里,就有这么多医院。
离开公寓房间,走过陆桥,我在纲岛的街道坐上计程车,过了多摩川后下车,然后走进一家经营到深夜的小酒店,向店家借了电话簿。因为元住吉一带的深夜小酒店里,没有东京二十三区的电话簿,但是一跨过多摩川这条地区界线后,酒店里就会有东京二十三区的电话簿。我在电话簿上寻找医院的电话,并且打电话去查问。有些电话没有人接,有些电话虽然有人接听了,却说并没有收到那样的急救伤患。我把不通的电话号码与医院名字统统写下来,准备天亮以后再打电话去问。
打过电话,我就离开小酒店,回到公寓的房间,再次摊开地图来看。救护车从四木桥的陆桥下救人之后,应该会把病患送到附近的医院,那个范围应该包括了葛饰区和墨田区。因为开的是车子,所以半径五、六公里以内的医院,都有可能是我要找的目标。除了葛饰区和墨田区外,江户川区、江东区、荒川区、足之区等,也在范围之内。如此一来,我要询问的医院,就非常多了。可是,除了这个方法之外,我还能有什么方法呢?我只能乖乖地,一家一家的打电话去问。
以四木桥为中心,直径十公里内的医院总共有二十八家,已经打电话问过的,就从这名单中画掉。
看看外面,天已经慢慢亮了。夏日昼长夜短,我想小睡一下,便躺了下来。可是,怎么样都睡不着。
很快就八点了。我迫不及待地出门,跑到公共电话亭,拨着之前没有人接听的几个电话号码。这次都有人来接听了,但是结果令人无法置信,那些医院的回答竟然都是:没有那样的病人。
元住吉的电话亭里,当然也没有东京二十三区的电话簿。我只好坐着电车,越过多摩川,找另外一家小酒店,再借电话簿来看。这次我扩大范围,以半径十五公里内的医院为目标,打电话到每一家医院问。可是答案都一样,良子没有被送到那些医院。
我也想过要打一一九的电话。可是,打一一九就等于打一一○,这让我很犹豫。我好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电话。如果我打了,不知会被怎么斥责?这让我很害怕。
实在是作梦也没有想到,想找出良子住院的医院,竟然是这么困难的事。我呆住了,早知道应该跟着救护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