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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些官员间的默契也显现了出来,他们也随即再次拜倒,齐刷刷地道出了和严尚书相似的话来:“臣等甘受责罚,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本来只道自己已将了众臣之军,可没想到严清的一番话却把整个局面个颠倒了过来,他万历反倒被他们给将军了。
若是他一意孤行,真个严惩了朝臣和边将,那一旦边地真出了事情,责任可都在他这个皇帝身上了——要知道,现在蒙人大军可还在宣府一带呢。可要是他采纳了严清的建言,对此睁只眼闭只眼,那他就变成了和这些臣子同谋,自然不可能再拿此事治他们的罪了。
刹那间,万历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跪伏一地的臣子们此时心已定了下来,便开始偷眼打量天子,见他那犹豫不决的模样,就知道这一关是熬过去了。
而身处其中的杨晨,则是一声叹息。天子终究年轻,在这等事情上远不是这些老油条的对手。而他自己,虽然有心站出来,却也没个恰当的理由。而且,在听了严清的这番狡辩后,他都无法拿出更有力的说法来反驳,那就只能徒劳地成为公敌而已,实在很不明智。
或许只有太祖成祖这样的开创之君,才有魄力和气势压倒这满朝的臣子吧。只可惜,万历虽有进取之心,在此事上依然无法做得了主。杨晨甚至有些担心,这会让万历重新踏进历史的老路里,让他成为那个三十年都不见外臣的宅男天子。
正当杨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内侍突然来到了殿门前:“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杨震求见……”
万历正有些不知所措和懊恼呢,听到这话,就如溺水者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精神陡然一振:“宣他进来说话。”他知道,这时候自己所能依靠的,只有杨震了。
而群臣,则也是身子一震,知道事情又将有所变数。但是,因为此时他们还都跪伏在地呢,所以一时间竟无法提出反对意见,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不一会儿工夫,一个高大的身影便缓慢地出现在了殿门口,杨震,踏着稳重的步伐走进了大殿之中……
第九百三十六章 杀鸡儆猴
因为此番发难极其关键,万历和杨震也对局势有了一定的预判,知道那些官员一定不会乖乖认罪而做些挣扎。虽然皇帝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但终究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于是便做了后手准备,让杨震早早就等在了殿外。
要是天子能压服群臣,达成所愿,杨震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便不须出场。可一旦天子出了麻烦,那就是杨震出场的时候了,有时候恶人还是得由他这个特务头子来做的。
杨震也确实有着这样叫群臣畏惧的气场,当他漫步踏进殿来,照足了规矩向皇帝跪拜行礼时,众人都觉着心里一阵发紧,知道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还会有新的变数产生哪。
虽然二人早有定策,彼此心照不宣,但该走的过程还是不能少,皇帝在让杨震平身后问道:“杨卿此刻入宫却为的何事哪?可是与边军有关?”说这话时,他又着意看了下面的臣子一眼,让他们的心里更是忐忑。
“陛下圣明。臣确是查到了一些新的情况,因事关重大不敢拖延,故前来禀奏。”杨震恭敬地答道。
“却是什么,杨卿快快道来。”
“臣遵旨。”杨震说着,便从袖筒里取出了早准备好的东西,在众人不安眼神的关注下将之递给了正走下来的内侍之手,这才继续道:“臣在昨晚收到来自几处边镇探子的回报,他们已查明那些因得当地边将庇护而在那儿为官为将者的名单,而这些人,更是与朝中不少大人关系匪浅。”
此话一说,众臣子的神色更是一阵大变,几个心理素质差的,更是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抖。刚才天子点出这些时他们虽然有些慌张,但因为打击范围很广,倒还能占个法不责众的便利。但现在,情况却明显不同了,有了确凿的名单,还与自己一一对照起来,情况便很是被动了。
不过有些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杨震却并没有就此把那名单上所罗列之人一一道出来,就是天子,也没有急吼吼地发怒或是读出名单上的人来,而只是随意地翻看着,脸上一片沉寂。
可这种引而不发的压迫力,却比刚才天子大发雷霆时的威力更大,竟让群臣一阵胆颤,头也不觉伏得更低了。
在好一阵的沉默,给足了群臣以足够压力之后,天子终于再次开口。而出乎不少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跟刚才那般直指所有臣子,而是将目光再次落到了严清的身上:“严清!”
“臣在……”严尚书很有些颤抖地答了一声,同时心下很有些后悔了,自己刚才就不该如此说话,这下好了,彻底得罪天子了。
“朕来问你,严鸣宽可是你本家内侄啊?”皇帝说着,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盯在了这位天官大人的头顶。
严清顿时一阵嗫嚅,有心想否认,却知道这根本是在自欺欺人了。这种如此亲近的关系,甚至都不用锦衣卫的人查,只消去吏部查查官籍,便无所遁形。所以他只能低头应道:“回陛下,他……他确是臣之内侄。”
“就这上面所写,这个严鸣宽从未有任何科举成绩,怎么却能成为大同的一个通判了?不知严尚书你能否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啊?”天子的声音很冷静,甚至带着些叫人心悸的冷酷。
严清的身子更是抖得厉害了,这理由可不好找哪。事实上,大同那边肯如此破格,正是因为这位是他吏部尚书的子侄,为的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这种官场上的潜规则,不被点破自然不是问题,可一旦被曝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便是大问题了。而且其他官员自身也不干净,这时候更不敢站出来为严清说话了,这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加不堪。
“怎么,你答不出来么?”天子这时却是趁胜追击,继续逼问了起来。
严清张口结舌之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跪在那儿垂头不言。但杨震可不会就这么放过这个自己和天子一心要拿来立威之人,便拱手道:“陛下,臣倒是能说出些缘由来。”
“哦,杨卿你说,朕倒真想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呢。”皇帝这时候显得可就比刚才要沉稳得多了,同时也更叫人心存畏惧了。
“除了这一份名单之外,臣还收到了一份详细的笔录,记录的,乃是大同几名将领与严尚书的几笔生意往来。”在说到生意二字时,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从这几笔生意里,严尚书已收到了不下二十万两银子的好处,同时,还有严尚书送去大同那边的几封感谢信,里面就提到了严鸣宽一事。不过因为这些事情尚未能完全查明却确切性,臣不敢直接拿来奏禀天子。”
“严清,可有这些事情?”皇帝的脸色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当即再次问道。
到了这个地步,严清想为自己分辩都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了。刚才雄辩滔滔,只是因为这涉及的是全体官员,他尚有所依仗,但现在既是针对他一人,且还证据确凿,叫他如何分辩。
“臣……臣知罪,臣也是一时糊涂,这才……”严清唯一能做的就是认错,并寄希望于自己多年的苦劳,再加上其他官员的帮衬求情来脱罪了。当然,从如今的情况看,自己的仕途算是彻底完了。
“好哪,都说吏部乃六部之首,权倾天下。你这个吏部尚书还真是对得起朕对你的信任哪,居然凭此获取了如此之多的好处……”万历寒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