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杨震这宣言似的回应,众锦衣卫校尉忍不住发出一阵欢呼,心里最后的那一点顾虑,也随着欢呼烟消云散。他们相信,在杨震这个上司的带领,锦衣卫的重新崛起将是必然,他们再不会比东厂低上一等了。
直到杨震他们押了柴锦辉扬长而去,东厂这些人的神色才稍微好看了些。刚才他们感受到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就是说话都没人敢说。此刻一放松下来,番子们都纷纷破口咒骂起了这些锦衣卫来。
“娘的,这些锦衣卫居然敢这么跟咱们为敌,总有一天老子要玩死他们!”
“不用等,只要厂公他老人家回来,咱们就杀去镇抚司,把那个杨震给拿来,重重地拷问,以泄心头之恨!”
……
听着手下人这时候马后炮一般的叫嚣与咒骂,赵无伤的神色再次一变,忍不住厉声喝道:“都给我闭嘴!你们还有脸在这儿说这些狠话,居然连锦衣卫的一波进攻都挡不下来,我们东厂什么时候竟沦落到如此境地了!”
见大珰头勃然大怒,众番子这才赶紧停了口,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模样,只是心里却又很不以为然:别光说我们,你这个当家作主的不一样被锦衣卫给吓到了吗?
在制止了下属们无谓的叫嚣之后,赵无伤才下令道:“你们,都赶紧去看看前面受伤的兄弟们的情况,把他们救治起来。再派人去找些个大夫来为他们诊治。”他这话一出,众人才想起前面还倒着不少被锦衣卫的刀箭所伤的兄弟呢,赶紧答应一声就赶过去了。
而后,赵无伤又看向了身旁一样神色不善的黄麒:“老…二,你赶紧去宫里向厂公禀报此事,记住,一定要把锦衣卫的战力往大了说,多提他们的弓箭。”
黄麒了然地点头答应,知道只有这么说,自家的罪责才会稍微轻上一些。于是在东厂上下忙着救治伤员的时候,他只带了几个随从就急急赶去了皇宫报信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冯保喊冤(上)
东厂自成祖朝时创立至今已有一百数十年的历史,这么多年里,也历经了数十任东厂提督太监的管理。他们无论是权势还是口碑,显然都无法与如今的冯保相比,也只有后来的魏忠贤,才能在权势这一条上盖过冯保,只是在朝廷里的风评口碑嘛……不提也罢。
但偏偏就是在冯保当家作主的如今,一向只有欺负人,极少受人欺负的东厂,却被锦衣卫的人打上门来,不但伤了诸多番子下属,还拿了他们的头目扬长而去,这要不算是极度的侮辱,大大的耳光的话,就不知什么才是了。要知道,即便是在成化朝西厂势力大盛,东厂式微的时候,也没人敢如此羞辱他们哪。
在听了黄麒这一番讲述之后,冯保的身体都气得不住地颤动起来,一张脸就更不要提了,从红转青又转白,最后又涨红了脸:“废物!我养着你们是做什么的,居然被锦衣卫的人如此欺到头上,你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反抗吗?是安生日子过得太久了吗?”虽然他已极度愤怒,但还是知道这是在皇宫之前,所以说话时依然有所克制,声音并不甚大。
黄麒心下也是大骇,其实他也不想来报这个信,因为明知道这就是来接受冯保怒火的,只是大珰头赵无伤的吩咐他也不敢不从哪。在见到冯保如此模样后,他更是立刻跪了下来:“厂公,那些锦衣卫实在与咱们之前遇到的全然两样,他们不但作战凶猛,还有弓弩手压阵,咱们东厂的兄弟虽然作战英勇,却也架不住他们的弓箭攒射哪……”此时黄麒只能照着之前赵无伤吩咐的那般尽量把敌人往强大了说,这样才好尽量减轻自己的罪责。
即便是在盛怒之下,冯保的头脑还算冷静:“锦衣卫居然还配备了弓箭?杨震居然派人用弓箭来对付我东厂?这还算是一般的矛盾吗,这分明就是作战了!”在转过这个念头后,他已迅速有了一个主意,随即又有些嫌恶地瞪了黄麒一眼:“即便如此,你们这些人也太无能了些,居然被锦衣卫的废物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传出去咱们东厂还怎么在京城立足?现在你先给我回去,好生约束好手底下的人,待我回去后,再作处置。”
“是,小的这就回去。”见冯保没有当场发作处置自己,黄麒不觉大大地松了口气,因为只要回了东厂,就还有大珰头在前面替自己顶着,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来背下全部责任了。
冯保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想法,在恨恨地又瞪了他一眼后,才把手一挥,转身回了皇宫。现在他也得抓紧时间哪,必须尽快就此事造出些文章来,不然这个亏可就吃得太大了。
皇宫之中,万历已用过了一顿并不算太丰盛的午饭,这才伸手抓过了一本奏疏看了起来。虽然即便到了如今,他在朝堂之上的决策权依然不大,但为了尽快能成长为一个可以与张居正这样的政坛老手抗衡的人物,他还是全力以赴地学习着如何当一个好的执政者,哪怕这些奏疏都是张居正作过决定的,他也会仔细地再看一遍,学习他的处置之道。
在翻看了两三份奏疏之后,万历才发现以往一直都陪伴在左右的冯保迟迟没有出现。虽然他和冯保之间的关系早不像以往般融洽了,甚至也不时在琢磨着怎么将这个烦人的奴才给踢出宫去。可人的习惯一旦养成却是很难改变的,已习惯了一直有冯保在旁伺候,照着他的喜好或上茶,或磨墨的殷情举动,小皇帝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在又看了两份奏疏还不见冯保出现后,万历终于有些不耐地皱眉道:“冯保呢?这奴婢往日不是这样的,今天死哪去了?”
“奴婢来了,让陛下好找,奴婢有罪!”似乎是凑好了一般,就当小皇帝话音刚落的当口,冯保已一脸忧虑地走进了殿来,还很懂规矩地先跪地陪起了罪来。
“大伴,你是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万历颇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句。
“陛下恕罪,奴婢是去宫外见了个人,这才耽搁了些时候。”说这话时,他还露出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心地打量了皇帝一眼。
万历闻言,方才释然地一点头:“原来如此。大伴比也不必如此,你还兼着其他差事,朕也不会怪你擅自出宫去的,何必如此模样呢?”
“奴婢多谢陛下体恤!”冯保说着很规矩地又磕了个头,这才继续道:“不过奴婢担心的并不是陛下会因此责怪奴婢,奴婢知道陛下不是这样的人。”
“那是为的什么,还有什么事竟能叫你冯大伴如此忧虑不安?”万历一听他这话,顿时就生出了好奇心来,赶紧问道。
“这……”看出小皇帝已渐渐被自己引入话题的冯保按捺住心中的窃喜,依然露出一副愁容道:“实在是事关东厂,奴婢才会如此不安哪。”
“东厂?那边又出了什么事?”不等冯保自己说话,万历已急忙问了起来。现在他的案头还放着因为东厂门前殴斗一事而两方人马大打口水战的奏章呢,没想到事情才没两天,东厂又出状况了。
见皇帝过问,冯保更加欣喜,赶紧便把刚才黄麒跟自己所说的那番话再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末了还垂泪叩首:“陛下,奴婢知道以往东厂和锦衣卫间确实有些纠葛,可也没想到杨震他竟如此怀恨在心,几次三番地上门挑衅不说,还打伤了我东厂这么多人。尤叫奴婢感到心惊的是,他这次居然还动用了弓弩,这实在是太不成话了。这儿可是北京城,东厂更不是鞑子或是什么贼匪巢穴,他居然就动用了弓弩和兵马,这实在是太过分了!还请陛下为奴婢和东厂的那些下属做主哪。”说着,冯保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
说实在的,自小皇帝掌权以来,作为皇帝近侍大伴的冯保还没有像今天这般恭敬和频频磕头呢,这让小皇帝很有种自己已长大了的良好感觉。好一会儿后,他才从这种异样的快…感里摆脱出来,赶紧走过来将冯保搀起道:“大伴不必如此,若事情真如你所言,朕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