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倒也简单,就借一下你们这座神祠吧。”杨震此刻已有了计较,迈步走向了那座其实并不甚大的神祠。只见那儿除了一座一人多高的泥塑神像和一张摆放着不少蜡烛香炉和贡品外,就只有几只蒲团和一只硕大的铜罄了。他的目光只在那铜罄上略一逗留,便已有了主意,回头对跟随过来的村民道:“你们且退到一旁,我先在此施法请来春哥大神降临此祠堂之中。然后再由你们一一进如祠堂里,以手抚摸这铜罄,若是凶手触摸到了铜罄,这罄便会发出响声。”
听杨震说得如此玄乎,那些村民就更没有不信的道理了。试问除了神鬼,谁还有这等大神通,能让罄自己发声。所以村民赶紧低声大应,退到了一旁。
杨震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一面叫来了蔡鹰扬,在他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蔡鹰扬听了他的吩咐,面露奇怪之色,但却也知道此时不是细问的时候,就赶紧返回了队伍之中,不一会儿,就拿了个小袋子赶了回来。
杨震接过袋子,这才走进神祠,并关上了门,不叫人看到他究竟在里面做了什么。半晌之后,门才被他打开,随后他就往门前一站道:“你们一个个进去摸罄,记住,进门之后先把门关上,不然必遭春哥大神的责罚!”
村民心下忐忑,却不敢不从,便在一阵推让之后,由一名素来胆子最大的男子打头阵。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来到神祠之前,很是恭谨地朝里面鞠了一躬,这才迈步进入,并照杨震的意思关上了祠堂的大门。
这门一关上,本就只有这么一处入口的神祠顿时就变得漆黑一片,那男子摸索着向前,好不容易才来到那铜罄跟前,满心忐忑地拿手在罄上一按,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不知怎的,他总觉着这神祠之中不光只有自己一人,还有一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正在高处俯瞰着自己。
不过好在铜罄并没有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响起来,在手触摸了罄声片刻后,男子便大大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才倒退着来到大门前,拉开门,走了出来。
众村民见他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但看他那一脸忐忑不安的模样,还是不禁向他打听里面的情况。那男子便把自己在神祠里的感觉一说,这下就彻底坐实了里面确有神灵在观察的事实了。
杨震在一旁听了他们的对话,心里不觉好笑。这都是迷信之人自己给自己的暗示而已,正因为他们相信了自己的鬼话,觉着会有劳什子的春哥大神在里面看着,才会产生如此错觉。而一旦有人说出这种错觉,后面进入的人就更容易生出相似的感觉了。
虽然心下感到畏惧,但村民却不敢违背杨震,或者说是春哥大神的意思,随后村民们又陆续有人进入神祠,让春哥大神来审视其是否是凶手。
另一边的军士们此时已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见村民不断进入其中顿时也生出了好奇心来,有人私下里便议论起来:“你说这事可信吗?那杨千户真有如此大的神通吗?”
“这个世上神通广大的人多了,杨千户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锦衣卫千户,又立了这许多功劳,自然是得神灵庇佑的。”
“那怎么这么久了里面的铜罄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呢?”
“咳,那是凶手还没进去呢。等下咱们就能看见神迹了。”
就是钟裕身旁的那几名随从,此时也对此将信将疑,忍不住问起了自家大人来:“老爷,你说那杨千户所说的真有其事吗?”
钟裕摸着自己颔下的胡须,沉思着道:“这个还真不好说哪。以本官的见识,是无法相信那鬼神真能断案的,不然要我等官员做什么?但看那杨千户的模样,又似乎对此极有把握,真是奇哉怪也。”
“不过是装神弄鬼的把戏而已,他杨震根本没那本事。”安继宗对此却很是不屑。只是他也说不出杨震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别到时候所有人都进了神祠,结果那铜罄都没有响,那他的脸可就丢大发了。不过,这也正是安继宗希望看到的。
似乎这次还真能叫安继宗如愿了。虽然村民不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进过神祠的人已越来越多,眼看着只剩下两三个人还没进去过了,难道那凶手真只在这几人当中?
在旁看着的兵士此刻也不觉为杨震捏了把汗,别最后铜罄怎都不响,丢了大脸吧。
当最后一名村民有些异样地走出神祠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杨震。虽然暂时没有人说话,但大家的意思都已很清楚了,铜罄既然没响,那他之前所说的那些不都成假话了吗?
“看他还能如何自圆其说?”安继宗看到这一幕后,顿时就现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来,觉着在杀死杨震前看到他如此出丑也是一桩快事。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杨震却显得不慌不忙,不见半点尴尬的模样,只是淡淡一笑:“既然各位都已进去摸过铜罄了,那想必凶手的身份很快也就能揭露出来了。”说着上前一步,把目光扫过面前村民,然后面色一肃道:“还请你们把手都伸出来。”
“嗯?”村民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但一对上杨震那双充满了威严的眼睛后,顿时就乖乖地照着他的意思伸出手来。这一伸手,大家就发觉有些异样了,原来自己手上不知什么时候竟沾染上了一些黑色的墨迹。虽然村民的手一向不那么干净,但这种墨迹却不是他们寻常能接触到的,故而在手上显得格外扎眼。
杨震自那一双双布满了老茧和伤口的手上望了过去,最终停留在了其中一双手上,面色一沉,指着那双手的主人下令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了,此人便是凶手!”
几名亲卫先是一愣,随即才回过神来,一个箭步上前,就将一脸诧异的黄四郎给按住了,那个被杨震指认为凶手的正是黄四郎!
“大老爷冤枉哪,小人从未杀过人,那铜罄刚才不也没响吗……”黄四郎此刻已面色大变,但嘴上却依然极力否认着。
杨震哈哈一笑,指着他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还敢狡辩。不错,刚才我所说的铜罄之事都是假的,压根就没有什么春哥大神,但你这个凶手却是真的。”
“啊?什么?”众人听他这么说来都是大吃一惊,顿时就愣在了那儿。
“你们且看他手上可有什么异样吗?”杨震见众人依然不懂自己的意思,便一把拿住黄四郎的手,将之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众人先是一怔,随后看向黄四郎的那双手,多数人并未瞧出有什么异样,但像宋雪桥和钟裕这样的人却已回过味来。钟裕更是一拍手称赞了一声道:“妙!我道他杨震为何要做这些事情呢,原来竟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针对的正是那凶手做贼心虚的心理!”
而那边的宋雪桥则有些警惕地看着杨震:“此人能在短短时间里想出如此手段诱使那凶手主动现身,确实心机极深。这次对付他看来还得小心些才是。”
第三百十四章 西行路上之恳谈(上)
在场这许多人中,也就钟裕、宋雪桥这等精明之人看出了其中端倪,其他人却还是一头的雾水,尤其是那些村民,更是满脸的惊异之色,全不知杨震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杨震也不隐瞒,便在村民困惑的眼神注视下道出了事情真相:“我所以确认黄四郎便是凶手,是因为他手上不像你们那般沾上了墨迹,这便是他是凶手做贼心虚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