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杭,可有累着?以后煮药这等杂事,叫陆昭就好。”张氏不想因为自己的病情耽搁儿子读书,自然是什么事都不想对方操心,可一见到儿子为自己辛勤煮药,她眼眶止不住的湿润了几分。
陆知杭把凉了几分的药汤捧到张氏面前,盛起一勺轻轻吹了几口才喂到嘴边,沉声道:“既知娘亲病重,又如何静下心读书?”
“我这是又拖累你了。”张氏咽下口中苦涩的药汤,却并不觉得让她难受,反倒是为自己耽误儿子读书而心伤。
张氏的性子从始至终都如此,陆知杭面露不赞同,严肃道:“你好好养病,就是对我最好的助力了。”
对方把自己看得太轻,一门心思都在陆止身上,陆知杭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张氏听着这话,觉得有道理,不由频频颔首,勉励道:“知杭说得对,若不养好身子,这药材就费银子,豆腐铺的生意也要耽搁了。”
陆知杭闻言失笑一声,不论张氏作何想,能配合养病就好,他倒不勉强对方的思维能改一改了,这几十年养成的想法,岂是一朝一夕能想通的。
一碗药汤喂完的时间不久,张氏的眼皮就打起了架来,陆知杭立马识趣的拎着陆昭,借口回屋看书去了。
张氏生病一事,经过两天的发酵早就有人耳闻,但张家村的人觉得这会去看望沾了病气不说,还叨扰人家修养,于是就只有几个熟识拿了点鸡蛋腊肉给陆昭,说是给张氏补补身子,待病好了再来探望叙旧。
至于他那舅舅,却是半只脚都没踏进过陆家方圆几十米,许是看清了张氏对他打心底的失望,发达了也不准备提携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便不白费功夫了,张兴安甚至觉得,没把送给陆知杭的那套笔墨要回来就不错了。
自摘得茵陈蒿回来,陆知杭每到张氏服药的时间就提前熬煮好药汤,张氏原本泛黄的脸色渐渐褪去,病情肉眼可见的好转,精气神也有了,现在更是不用卧床,闲暇时还能带着陆昭在院门口的大树休憩,避避暑气。
陆知杭放下手中的书卷,琢磨着该怎么和张氏说马夫寄在院子里的马匹跑了,他不敢说是自己放跑的,只能谎称天一亮就瞧不见那马儿,该是没拴紧。
好在晏国的马匹虽贵,但也不像他那个时空里的明代一般,一匹马能把陆家所有家当都搭进去。
那马夫的马年老体弱,也不是什么良种,赔个二十两银子应是差不多了,至多不超过三十两,这个价钱够人家重新买一匹健壮的良驹。
“这开销也不小了。”陆知杭估摸了一下陆家此时的资产,除去日常开支,能随用支使的银钱不超过七十两银子,一下子去了二三十两。
原先张氏还想多攒一些在长淮县盘下间三进制的大宅,洮靖城人口密度比不得江南,房价不算昂贵,规模大一点的宅院基本不用一百两银子就能买下,她想着陆知杭到了娶亲的年纪,就想再攒攒,倒不成想院子还未买,先破财了。
陆知杭想了想,张氏若是知道这个噩耗,不得气出病来,因担忧对方的身体,他并不敢直言,要不是陆昭问起,他还想再拖拖。
现在张氏的病情大有好转,是该商量着回长淮县的事宜了,早死早超生。
这般想着,陆知杭决绝的出了卧房,径直往陆家的前堂走去,人还未到,远远就听到了前堂那头传来了张氏的欢声笑语,好像正和人说这些什么。
有客人?
陆知杭步子一顿,人已经到了门口,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前堂正中央两侧的椅子一边被张氏占了,另一张则是坐着一个面生的端庄妇人,气质贤淑,绾着发髻,头戴银钗,想来家世不算差。
“知杭,杵在这作甚?快进来见见你连姨。”张氏余光瞥见自己样貌清俊出众的儿子,不由招了招手唤他进来。
那端坐在旁的妇人听到张氏的话语,也好奇地转过脸来仔细打脸陆知杭,一打眼瞧见那雅致的五官,满意的频频点头。
“娘,连姨。”陆知杭注意到妇人的举动,微微颔首朝两人行礼。
“怎么不在屋里看书?”张氏眉梢上的喜色还未褪去,笑问道。
“嗯……来看看娘亲身体如何了。”陆知杭话锋一转,温声道。
“哎哟,这孩子可真孝顺。”那妇人见状面露艳羡的流连在母子二人身上,对陆知杭愈发满意了起来。
“我这病好得这么快,多亏了知杭为了寻的神医!每日亲自为我熬煮那药汤。”张氏见妇人赞许起了自己的儿子来,笑容就愈发灿烂了起来,一股脑的炫耀起来。
两人一讨论起孩子,话题就止不住起来,七嘴八舌的各自交谈,从育儿经验到孩子顽皮等等,听得陆知杭眼皮都要阖上,连忙找了个借口告退。
看来赔钱的事,还是明日再说好了,这会家里来了客人,不太好说这些事。
翌日辰时刚过,陆知杭还未想好怎么与张氏言及马匹丢了一事,陆昭倒先找上来了。
“公子,夫人找你到前堂去一趟。”陆昭年纪尚小,还未到变声的时候,那声音听着稚嫩尖细。
陆知杭眉头微挑,刮了刮小孩的鼻尖,莞尔笑道:“不会是你去告状,我娘知道那马儿丢了吧?”
“怎会?是家里来了客人,夫人喊你去见见。”陆昭不满的瘪瘪嘴,圆溜溜的眼眸藏着几分委屈。
“倒是我错怪你了。”陆知杭摸了摸他的头顶,歉意道。
陆昭对此颇为享用,不自觉的蹭蹭了陆知杭的掌心,末了又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畔,压低声音道:“偷偷告诉你,那客人带了一位漂亮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