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雅间,李睿识这才发现屋内还坐了一位面如冠玉的翩翩书生,一时看直了眼。
“李公子,久闻大名。”陆知杭抬眼望去,嘴角掀起一抹温和的浅笑,起身拱手。
姿态落落大方,一身气度非凡,与李睿识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中,犹如云泥之别。
“咳,李公子,这是我家主人。”陆昭假意咳嗽一声,提醒道。
这一声咳嗽把魂游天外的李睿识给震得回神,他下意识折起了纸扇,面上有些羞愧。
“幸会,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李睿识讪讪道。
“在下姓陆,还请李公子坐下一叙。”陆知杭眉头微挑,温声道。
这李睿识据传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成日除了吃喝一无是处,如今见到了,方才知晓,传言不虚。
不过,李良朋这独子虽说无所事事,就连秀才都是考了十年才在今年勉强中榜,是个真真切切的草包,但除了喜爱挥霍外,并不张扬跋扈,为非作歹。
简单来说,就是个还算纯良的官二代。
“那就叨扰了。”李睿识作揖后,走上前坐在了陆知杭的对座,好奇道:“不知陆公子是从何处听闻我的?”
要知道,李睿识在外的名声可不好。
皆因他有个身正清廉的爹,腹有诗书,年少中举,处处对比下,李睿识就被凸显成了个草包,甚至为了他爹的名声,他还得时常忍让。
陆知杭听到李睿识的疑问,诧异于他居然还敢问,暗暗失笑后面上却无异色,温声道:“自是听闻李公子在酒楼内出手阔绰,一日可花费近百两银子,挥金如土。”
“不过是身外俗物。”李睿识一听旁人夸赞,登时就膨胀了,摆出一副不把钱财放在眼里的姿态。
“李公子家财万贯,真是羡煞我也。”陆知杭笑意不变,赞叹道:“就是不知公子是操持什么营生,我也想如李兄一般腰缠万贯,可否请教一番?”
李睿识在陆知杭前半段话说完时,面上的喜色更甚,难掩眉飞色舞,正要谦虚几句,谁知就听到了对方询问这钱是如何挣来的,脸上不由僵住。
他不过草包一个,哪里能说得出这钱是如何挣来的,真要与对方坦白,岂不是会被耻笑?
“是贤弟逾越了。”陆知杭眸色微深,转而歉疚道:“这挣钱的事,哪里能与外人道也,倒是我不识礼数,一见李兄就倍感亲切,相见恨晚。”
“贤弟言重了,非是我不愿说……实在是,说不出口。”李睿识在陆知杭三言两语下就拉近了关系,一声李兄听得他神清气爽,哪里还舍得让陆知杭误解他是气量狭小之人?
李睿识自小就活在李良朋的阴影下,不论同辈还是何人,皆道他是个不堪大用的草包,李良朋辛辛苦苦改换门楣,迟早也要被他这废物败坏。
哪怕最近发达了,那些同窗都只道他是个肚子没点墨水的暴发户,正眼瞧不上他,更有甚者,直言不讳污蔑他的钱财乃是李良朋贪|污得来的不义之财。
这几日虽不愁银子,可因为李良朋入狱,他的处境反倒更艰难了,哪怕早几年他们就断绝关系了,陆知杭还愿接近他,对李睿识而言已是莫大的安慰。
“只要是堂堂正正挣的银子,哪有什么说不说的出口的。”陆知杭如墨的眼眸好似被月光浣洗过般,温润如初,让人不自觉的沉溺于这方平和温柔的假象中。
只是,明镜如水的眸子下却是摄人的冷意。
李睿识似是觉得陆知杭所言在理,挣扎片刻也不再扭捏,凑上前低声道:“半月前,有一位商贾看中了我的画作,就出了高价买下,商定往后三日送一次画,银货两讫。”
李睿识倒明白财不外露的意思,可他这几日被人奚落惯了,急于寻人倾诉,他这钱来得光明磊落,乃是靠自己的手艺挣来的!
再者,那商贾单单看上了他的画,旁人就是想献宝也没处寻不是?
“竟不成想李兄还是个大才子?”陆知杭眼眸微眯,轻声道:“贤弟也是爱画之人,可否请李兄做一幅画?我定裱在屋内日日观赏,价钱只管按那商贾一般来算。”
闻言,李睿识眸光一亮,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奄耷下去,讪讪道:“贤弟,你若是想要,不要银子也成,只是我这画……颇为猎奇。”
“猎奇?”陆知杭眉头一挑,失笑道:“那就更得见识一番了。”
“那……那就献丑了,贤弟可莫要笑话我。”李睿识脸上一红,盛情难却下只得妥协了。
“陆昭。”陆知杭向旁边的陆昭瞥去,淡淡道。
“是。”无需多言,陆昭都知晓公子有何需求,当下就拿来了笔墨纸砚,和一些色彩各异的染料,种类自比不上现代那般繁多。
李睿识单手执笔,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画纸一时有些下不了笔,余光瞧见陆知杭时,灵光一闪道:“贤弟,不如就拿你作画如何?”
“嗯?那岂不是我的荣幸。”陆知杭怔了会,欣然应下。
而后他就看见了李睿识沾染墨水开始奋笔疾书,唰唰几下在素净的画纸上勾勒几笔,随着墨水的晕染,一位书生就跃然纸上。
“……”陆昭静候在一边,看见李睿识的大作时,满脸黑线。
这莫说是姿容入画的公子,说是丑无盐他都信。
仔细端详了会纸上的人,陆知杭勉强从相似的长衫颜色认出了,李睿识是真在画自己,若不是看出他本性如此,只怕会误以为这人对自己心生不满,有意诋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