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房间里安静得就连彼此的心跳声都可以听的见,红井垂着眸子,看着自肩膀上低垂下来的发梢一点点地被他打理整齐。他似从来也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笨手笨脚的,有很多次都拽到她的头发,弄的她很疼。
他就总是轻声地问:“疼么?”
每到这时,红井就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索性也就不去理他。
终于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又将散落在她额前的碎发掠到耳后去,这才放下梳子,定定地看着她。
“我从来不曾透过她去看待你。”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一般,相独夏开口打破了沉默。
红井倏然觉得自己的身份很尴尬,如果她能忆起从前的事情该多好。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有样东西,我却必须要给你。”
相独夏说着伸手入怀,掏出样物件,轻放在红井的手心里,红井低头去看,目光落在那物件上,心中一震,酸涩的感觉瞬间涌上鼻尖,她吸了吸鼻子,才强制地压抑下去那股子微涩的钝疼。
却是一尊木头制的雕像。
落在手心上的分量沉甸甸的,单从这木头的颜色与质地上看,应该是水沉木雕,且是千年树龄的水沉木。
雕像是一个女子的轮廓模样,罗衫轻薄,裙裾短小,青丝散落飘逸,看那腰身十分的俏丽可人,只是相独夏故意将雕像背面向上放到红井手中,这尊像趴着面朝下,躺在红井的手里,使得她看不清雕像的面容。
红井突然就笑了出来。
相独夏诧异地看着她,眸子暗沉深邃,却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
“你知道我在笑什么?”红井抬眸,“我刚才在想,如果这尊像没有雕刻脸,那会是怎么样的。”
言罢又想了想,红井觉得自己很是无厘头。
“鸦骨村那晚,你一直站着屋子外雕木雕送我,可是你刻的是佟青雾的脸。”红井说着顿了顿,当时的场景倏然浮现在脑子里,那时候她忘了他,也不信任他,她始终误以为古青青与他之间有些什么。
有一晚他照顾好了自己的饭食洗漱,无视自己的闹别扭而出了门去,那晚他一夜未归,却是在院子里一直守着她,为她刻下了尊小像。
想着,鼻尖的酸涩更甚,竟似再压抑不住,之前那笑容明明还僵硬在脸上,不知何故,眼眶却红了。
那尊雕像,在分水岭的时候,她还给了他,当时他重伤失去意识。
仿佛再度回到那夜,山谷中萤火虫漫天轻舞,她哭着同他生别。
脸上有冰凉的触感,直到相独夏的手指抚在她的脸颊上,替她拭去眼泪,红井才发觉自己已经哭了满脸。
“你嫌弃我雕刻的不是你。”
红井点了点头,一时无语,眼光便又落在了手里的雕像上,她暗想,如果是她现在的样子,依旧是白龙这张脸,她倒宁愿这尊木雕没有被刻出五官。
哭了又笑笑,她将雕像翻转了过来。
“这个!是我!”几乎是在同时惊呼。
丽眸圆睁,红井也说不清自己是惊异还是惊喜。她拿起雕像凑到眼前来细细地打量,木雕上的女子微微浅笑着,双眼略弯成月牙,脸颊丰盈,鼻翼英挺,小小的嘴唇轻抿着,简直是栩栩如生,分明就是那个生活在西昆仑的自己!
这一张脸,她有多久不曾见过了?
这就是她,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啊!
“这三天来,你一直昏睡着,我便在外面雕这个,虽然只在那一晚见过你一次,可你的样子,在我心中,永远都印象深刻。”
他口中说的“那一晚”,应该就是她入了梦魇,见到神秘水池的那晚。一想到那时候发生了什么,红井但觉脸颊发烫,赶紧拿手捂了捂。
她低头看着雕像,极力掩饰着。
她的相貌,他就只在那时见过一次,可这尊像竟是雕得如此相像神似,他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这让红井有种感觉,似乎她真的就是相独夏倾心去爱的那个人,他对她的心,是真的。
无关乎前世,只说今生,无关乎踏月和白龙,只说红井。
“相独夏。”她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木雕像,思绪中不断地闪过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沉了很久才轻声道,“那天,我和上官妃对战,是因为想去宣夜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