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臣工,孤意已决,南中虽是极边之地,亦不可轻易弃置,一定要纳入我大魏版图。”
闭目沉思片刻,齐慎从座位上起身,睁开眼睛,对众臣道:
“明年开春之后,由政事堂总揽、户部具体负责,传令天下各地官员,组织人手,重新核算各地山林、田亩、户口。将内地那些无地百姓组织起来,轮流抽签,中签者,强制迁往云南、黔中、安南等地,不得推诿逋逃,否则阖家下狱。”
“凡南迁民户,朝廷专门派军队护送,沿途供给食宿,到了当地,每户按人口多寡,分授荒田四十到八十亩,补贴制钱二十到五十贯,发放耕牛一头、种粮、口粮若干,供其安家落户。六年之内,朝廷不征赋税。”
齐慎说到这里,抬眼望着殿内百官,提高声音继续道:
“所有负责迁民的官员,无论朝廷还是地方,都要给孤认真起来,务必把此事做好。届时孤会给你们派发任务,规定期限完成任务的,孤会酌情加俸、越级提拔,完不成任务的,不但要罚俸,还要降级贬官!”
听完齐慎的决定,不少在场官员,顿时瞠目结舌。
作为文臣之首的敬翔,皱着眉头,心中暗暗计较了许久,只觉得自家主公的设想,听起来固然可行,可要想真正落实到位,不但要耗费大量国家财政,对底下官员的能力,也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如今的魏国,还并没有真正完成天下一统,因为晋阳城内的李克用,哪怕已经过到山穷水尽,存粮告罄,只能让士兵吃人的地步了,却仍旧一直不肯投降。
考虑到这一点,敬翔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奉珪进言道:
“殿下,南中既定,可以让张归霸、谢彦章两位将军,暂时屯兵留守,这也无可厚非,只是迁民一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慎重。”
“如今朝廷当务之急,是先组织兵马攻克晋阳城,消灭李克用,至于迁民实边之事,应该等天下重归一统,国库充盈后,再慢慢推行,切不可操之过急。”
敬翔所言,句句皆是老成持重之论,齐慎向来听劝,并不是刚愎自用的君主,自然不可能忽略。
反复斟酌了许久,最后齐慎还是决定尊重敬翔的看法,点头道:
“敬卿所言甚是,先前是孤考虑不周了,迁民一事,暂时先搁置不议,等到孤灭了李克用再说。”
想到晋阳城的战事,齐慎不免有些心情复杂。
李克用简直像个打不死的小强,凭着区区一座孤城,竟然硬扛自己三十万大军,长达四个多月,说什么都不肯投降。
自己这边,几乎已经把所有能打的将领,一股脑全都派上去了,葛从周、杨师厚、刘知俊、王重师、李存孝、王彦章、刘鄩……
晋阳城易守难攻的含金量,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诸位臣工,晋阳的战事已持续数月,至今未曾终结,大家可有什么良策,能助孤早日结束此战?”
叹了口气,齐慎缓缓开口,向众臣询问。
礼部尚书赵岩道:“殿下,眼下李克用败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以臣之见,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继续围攻即可。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两个月不行就半年,半年不行就一年,再不行就两年、三年。”
“如今晋阳城内,粮草早已耗尽,守城的士兵只能捕杀活人为食。城内有守军十万,能吃的活人也就三四十万,总有吃完的一天。等到李克用麾下士兵,吃到没人可吃的时候,自然就会出城投降,总不至于他们连自己人也吃吧?”
平心而论,从纯功利的角度出发,赵岩的提议并没有任何问题。没办法,晋阳城实在太过坚固,如果一定要强行攻打,那么魏军将士需要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惨烈的。围而不攻,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果真的按照对方的建议去做,那就等置晋阳城内几十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任由活人相食这种事,在太阳底下发生。
这对齐慎来说,多少有点难以接受。
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九天之上的统治者、主宰者,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这的确不假,有时候百姓也好,士兵也好,在自己眼里如同草芥,只不过是一些登记在册的数字……
但,自己终究是从普通人中走出来的,自己的灵魂,并不是那种天生的贵族,无法真正忽视那些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同类,把他们的生命看得比尘土还卑贱。
自己终究做不到这一点。
“不,不……”
深深吸了口气,齐慎抬头望着赵岩,摇了摇头道:“孤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剪除群藩、重塑纲纪,难道仅仅是为了得到土地吗?”
“土地和百姓,究竟孰轻孰重?倘若晋阳城里的百姓,都被守军吃光了,那孤得到一座空城,又有什么意义?”
听到齐慎这么说,殿内众臣,无不心生感动。
敬翔微微颔首,情不自禁道:“像我主这样仁义的君王,莫说当今没有,就是史书之中,亦不多见。”
“唐季以来天下大乱,有能力、魄力的藩镇节臣,多不胜数,譬如朱温、李克用、杨行密、王建之辈,我主能一一战胜这些强人,所恃者,非仁义而何耶?”
实际上,不只是敬翔一个人这么看,大部分魏国臣子,心中都有这种看法——自家主公之所以能得到这么多文武贤才的支持,创立大业,离不开对方一贯以来的仁德。
回溯齐慎的创业史,虽说他这十几年来,也是通过不断东征西讨,才打下了如今这份家当,但基本每一次对外用兵,他都算得上师出有名。哪怕是这次攻打大长和国,也是因为对方的国主无礼在前。
再加上善待功臣,厚赏士兵,从不滥杀无辜,这些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细微之事,一桩桩,一件件,其实不知不觉中,已经让齐慎积累出了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声望。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在相州时,刘知俊反复挣扎,最终还是下不了反叛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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