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花白长发,漫不经心地随意束在脑后,面容沧桑,密密麻麻的皱纹像是用刀子一道道镌刻在脸上一般;不知是络腮胡子,还是许久没有刮过,古铜色的脸颊像刺猬,潦草而略显伤痛。
男人中等身材,外罩一件松松垮垮的黑色棉布唐衫,纽扣是青碧的石头,映在黑色的棉布上泛出深潭一样的绿。
我急忙站起来,不知为何,在这个奇怪的男人面前,竟然心中一阵阵发怵。
“小姐,你是这里的服务生吗?”男人开口了,声音不大但中气浑厚。
“是,是——”
“你们现在还营业吗?”
“营业的。”
“那我现在能不能点餐?”
“当然可以了!”男人过分的礼貌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抱着自己的东西,小跑到吧台,唤醒吧台里的服务生。
男人点了红酒、奶油蘑菇汤、蔬菜沙拉和蒜茸面包。似乎,他是个素食主义者。我托着一大托盘色彩缤纷的食物放到他面前时,他安静地坐着,一点儿也不像有些客人手忙脚乱地从托盘上拿东西。
倒像是一个非常有教养的家伙。
但我看不惯他一头长长的花白发,白发魔男似的。
吧台后的调酒师与服务生都已经醒来,张红也靠了过来。因为没有别人,我们只有围绕着这个奇怪的男人窃窃私语。
“QQ,你猜他有多大了?”DANIEL悄悄地问我。
“怎么也得有个好几百岁吧,瞧那头发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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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啊,我觉得他举止一点儿不显老态。”张红轻轻地凑到我耳边说。
“哼,饱食终日、保养得道呗。人家慈禧六十多了还像三十出头的小姑娘,这样的人,总是有办法的。”
“不过他风度好得很呢!瞧那刀叉用得,一丝不苟。”DANIEL又羡慕地加了句。
“这些礼仪对他们来说,还不是小CASE?”张红不屑地撇嘴。
“小CASE吗?我看到好多有钱人把胡椒粉撒得到处都是,用切黄油的刀切牛肉!”DANIEL争辩,“更有些人,直接用餐巾抹桌子!”
“唉呀,真烦!不就是一餐饭嘛,哪来这么多讲究?!”我不耐烦地打断他们,“我最讨厌西餐,好像吃给人看一样。”
“西餐是一种品质,会吃西餐的人是一种真正的贵族。”
“呵呵,即便贵族,那他也应是最后的贵族。”我轻轻地笑。
很快,男人吃完了,呷口红酒,把刀叉并齐放在盘子一侧,然后掏出几张大钞压在高脚杯下,冲我们点点头,快速离去。
这时,我发现,男人有豹子一样的身材,骨骼十分灵敏,走路疾速却悄无声息。
男人很快被大家遗忘了,但不知为何,他最后离去的那一幕却印在我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像什么?我也说不出来,但总感觉与一件东西惊人神似。
傍晚收拾东西回家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日记本丢了。我四处找,急得几乎跳起来。DANIEL也帮我找,一边找,一边打趣,都老奶奶了,还扮情窦初开的小妹妹写日记。
我说,那不是日记。
“那是什么?”
“是——”我闭上了嘴。那是我写的文章,有几千字的随笔,也有几万字的小故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片混沌。我珍爱它,它是我的知音。
我没有告诉DANIEL,我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人,如果他知道我写文章,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我们一直没找着。回到家中,我把家掀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临睡觉时,我捶胸顿足、长吁短叹。
张红说我好生奇怪,跟死了个亲人似的。
我说,不是的,是比亲人还亲。
可不就比亲人还亲?
第二天,我依然沉浸在“丧亲”的沉痛中不能自拔。一整天,我丢三落四、魂不守舍。同事们都问张红我是不是生病了?张红讥笑道:“她是有毛病!”
夜晚临打烊时,一辆黑色的奔驰悄无声息地停在我们餐厅外,接着,那位“白发魔男”慢慢地从车里钻出来。隔着窗玻璃,我们都看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