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手机,志诚才发现卡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开车的小伙子正瞪着大眼睛瞅着自己。
志诚为欺骗了这样一个好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歉意地一笑:“怎么,不认识了?……刚才你都听到了?对不起,我是个警察,有急事去乌岭煤矿,我妻子……”
志诚把大致情况如实地跟小伙子介绍了一下,小伙子听完紧张起来:“这……这种事咋让我摊上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都替你担心了,你家嫂子八成真的有危险。我早听说过,李子根是个心黑手狠的家伙,养着一帮打手,啥事都干……”急忙改口:“当然,也不一定出事,也许……也许有别的事……”
志诚听出,他是在安慰自己,可话说得没有一点说服力。小伙子自己意识到这一点,说了几句又改了口气:“咳,我这人不会说假话,还说真的吧。你别以为自己是警察,跟公安局说句话就好使了。李子根神通大着呢,上上下下都有人,听说连省里和煤碳部都有人,警察多啥了?在平峦,谁敢管他?!”
志诚被小伙子说得心沉甸甸的,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声说:“谢谢你,开车吧!”
小伙子却一时难以平静,将车启动后,一边慢慢向前开,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我说吗,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不象个一般人,原来是个警察……哎,你是刑警吧,你这一化装可真象,我都认不出来了。行,你这警察行!你要真把乌岭煤矿的事给捅出来,把李子根整倒了,那可了不得啦……好,咱们这也是缘份,既然你上了我的车,我就尽力帮你一把。看你这样子,是想打入内部吧?用着我就吱声!”
现在,人们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换一个遇到这事,恐怕要躲远远的,志诚对小伙子的态度很感激,正想说些什么,手机忽然又响起来。拿到手中看看号码,觉得有些印象,却想不起是谁,放到耳边,传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志诚啊,是我……”
齐丽萍。她要干什么?
志诚警惕起来,向车窗外看了一眼回答道:“丽萍啊,有什么事吗?”
她笑了一声:“没什么大事,就是你走了之后,心里空落落的,老想着你。”声音低下来,变得很有感情:“志诚,在你面前我有些话说不出口,等你走了又后悔没说。其实,我对你……真的,我这辈子恐怕也忘不了你,我觉得,这世上象你这样的男人太少了,我真想和你……”
此时,听到这样的话感觉上怪怪的。尽管如此,志诚仍然有些心动,眼前也浮现起她的面容。然而,肖云的脸庞马上出现了,使他刚松了一下的弦马上又绷紧了。嘴里嗯啊地答应着,心里却猜测着,她绝不会无缘无故打这个电话,绝不止是为了和你叙感情……
果然,她说了几句感情话很快转了题:“志诚,你爱人……她叫什么来着,对,叫肖云……她回家了吗,我真有点嫉妒她,她还好吧……”
来了。看来,她就是为这个才打电话的。志诚抢过话头说:“不,她不好,她还没有回来,据我了解,她又去了你们乌岭煤矿,我很担心她遇到危险……”
志诚把刚才一个男人接电话的事跟她说了。她用非常惊讶的语调说:“有这种事……”马上又释然了:“这……是不是你拨错号了……对了,上次来也没问你,你们俩之间是不是出了点什么事?我猜,她十有八九是跟你赌气呢,特意找个男人接的电话,让你吃醋!”
她说着笑起来。这让志诚十分反感,他希望她说的是真的,可他不能欺骗自己,不是这么回事,她肯定遇到了危险。志诚对着话筒大声说:“丽萍,你听着,我的性格你知道,如果她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绝不会善罢干休的,必要时,我将向省公安厅报案,要亲自带一批弟兄去你们煤矿!”
电话里沉默片刻,她干笑的声音:“瞧你说的,好象真出了什么事似的。你忘了,乌岭煤矿还有我,我在这里和你在有什么区别。你放心,我马上就调查,看她来了没有,一定把她找到,安安全全地送还给你……咳,真嫉妒死我了……哎,你到底在哪里,是在班上吗?怎么好象有汽车的声音?”
志诚机敏地回答:“对,我是在车里,出了一起案件,正在去现场的路上。你还有事吗?”
她:“啊……没有了,主要是想你,一唠起来就没完,就到这儿吧,过两天我去省城看你。再见!”
很明显,这是试探,是摸你的动向。莫非,杨副局长已经采取了什么措施,他们察觉了什么……这样也好,你已经发出明确的信号,告诉他们,你已经知道肖云去了乌岭煤矿,如果她有三长两短,你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也许会产生一些威慑作用,对她起到一点保护作用。
他还想给赵大队长打个电话,可又想,万一这里边没有什么事,是一场虚惊呢,还是等一等吧,看看情况再说!
志诚想到这里,把手机揣回怀中,对小伙子说:“能不能开快点?”
卡车明显地加快了。
两个小时后,志诚又看见了乌岭煤矿的身影,它在秋日阳光的照耀下,沉默着卧伏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到来。他的心再次不可遏制地跳起来。
3
随着乌岭煤矿的影子越来越近,志诚的心渐渐提起来,开始对自己的行动策略产生了怀疑:你虽然化了装,可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里露面,你昨天刚刚离开,有好几个人见过你,一旦被认出怎么办……可是,开车的小伙子却给了他鼓励和信心:“没事儿,你这一打扮跟真的打工仔没啥两样,我都没认出来,别人就更认不出了!”
可是,志诚马上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他们招工时不审查吗?我的身份证是省城的,拿出来他们会怀疑的,警官证更不能给他们看,他们能收我吗?”
小伙子乐了:“审查?这不是你们公安局招警察,审查啥呀。农村老百姓有几个证件齐全的,我的身份证就丢了两回,哪次补办都等半年一载的……跟你说吧,乌岭煤矿有大小几十口矿井,那几口大井你不能去,那里比较安全,人也比较固定,采的煤都用火车运往外地,一般不招外来打工的,审查得也严,小井就差多了……对,你不是去六号井吗,这就容易了,五六七号都是小井,这些小井的煤都是供周围市县用的,靠汽车运。当年,李子根就是靠它们起家的,自他得到大矿后,就把小井交给手下经营,每年他只管收钱,别的事不管,所以条件就更差。本来就山高皇帝远,危险性大,要是审查太严,找人就更难了。跟你说吧,这井下是啥人都有,去年我就碰到过,外地公安局从这里抓走一个杀人犯,说是杀了三个人呢。这样的人都能从他们眼睛下过去,你怕啥?现在他们急着招工,更不会审查太严。我常来拉煤,好几个矿井的小头头都认识,我就说你是我表哥,给你担保,保证能行!”
志诚放了点心,暗中庆幸遇到这个热心的小伙子。
今天的六号井要比昨天早晨热闹一些,煤堆旁有好多卡车在排队,井口处也有人在忙乎着。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志诚又有些紧张起来,他忽然想到昨天早晨见过的那个姓赵的汉子,他是这里的负责人,自己能从他眼前过去吗?万一被他认出怎么办?可是,此时已经不容退步,他也不想退步了。还好,车停到工棚旁边后,没看到一个人影。小伙子领着志诚奔向一个铁皮房门,边走边叫着:“柴大哥,柴大哥,你在没在,我给你介绍来一个人!”
随着小伙子的叫声,门里有一个嘶哑的声音传出:“吵吵个鸡巴,有话进来说!”
志诚跟着小伙子走进铁皮房门。
进门后首先是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然后才看到屋里只有一个独眼男人歪在一把椅子里喝酒,手中抓个酒瓶子,桌子上放着猪头肉和香肠。看到他们进来,抬起一只充血的眼睛打量着:“你们……啊,是你呀,又来拉煤了……介绍谁,就是他?”
小伙子陪着笑脸说:“正是,”指了指志诚:“这位是我远房表哥,家里太穷,三十多了还没说媳妇,不知从哪儿听说这里钱好挣,就找我来了!”对志诚:“表哥,这位是……是柴矿长!”
志诚有些奇怪,不是那姓赵的汉子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