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正是曾经三番两次暗中替他遮掩、劝他回去的那个聂锋,真是大出段珪璋意外。
使双钩的那个卫士名叫张忠志,武功与薛嵩在伯仲之间,也是安禄山手下的一名得力军官,趁这时机,双钩霍霍,卷地勾来,疾攻段珪璋的下盘。段珪璋刚自一怔,一个疏神,“嗤”的一声,饶是他立即滑步闪开,裤管亦已被撕去了一幅。
聂锋大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死到临头,还敢逞凶伤人么?”听这语气,凌厉之极,但段珪璋却听出了他的话中含意,似乎还是劝他逃走的意思。段珪璋心道:“他是安禄山的亲军副将,怪不得他要为安禄山出力,只是他对我却颇有惺惺相情之意,不知为了什么?”
聂锋确是有惺惺相惜之意,但在安禄山面前,他却是不敢露出些微破绽,而且刚才试了两招,他也发觉了段珪璋的本领实是在他之上,因此确是认真动手,将全身解数都施展开来,一口单刀舞得泼风也似。倒是段珪璋因为不愿伤他性命,有几招最为厉害的杀手剑招他都不敢使用,这样一来,他以一敌二,竟然渐走下风。宇文通看了片刻,心中想道:“这段圭璋剑法虽然精妙,可算得是当世一流高手,但似乎还没有武林中传说他的那样神奇。”
没多久,田承嗣和几个军官闻讯赶来,见段珪璋已落在下风,大家都想抢功,一拥而上。尤其是田承嗣,为了要报日间在酒楼所受之辱,刀刀都朝着段珪璋的要害之处劈来。他知道段圭漳那口剑是把宝剑,特别挑选了一件重兵器——重达三十三斤的厚背斫山刀,段圭璋的宝剑虽然锋利,却也无法将它削断。段珪璋力斗六名高手,更显得左支右绌,激战中,忽听得“当”的一声巨响,刀剑相交,田承嗣的大刀被段珪璋用巧劲带过一边,但他的宝剑也给荡开。他这一招本是一招三式,同时应付三般兵器的攻击的,剑点一歪,张忠志的双钩立即乘虚而入,喇啦一声,又撕破了他的一幅上衣,钩尖划过,即小臂上登时现出了一道伤痕。而与此同时,聂锋的单刀也正使到一招“白蛇吐信”,明晃晃的刀尖堪堪就要指到他的喉头。
段珪璋一个“大弯腰、斜插柳”,身躯转了半个圆圈,倏的一剑反削出去,只听得“哎哟”一声,聂锋中了一剑,血流如注,斜跃出去,随即倒地,包围圈出了一个缺口。
段珪璋这一剑本来只是想格开聂锋的单刀的,结果却令聂锋受了重伤,实是他始料之所不及。他哪知原来是聂锋有意放他逃走的,聂锋一见段珪璋出剑的姿势,已知他的剑锋削向哪边,若论两人真实的本领,聂锋仅比段珪璋稍逊一筹,他那一刀斫去,虽然一定会给段圭璋格开,但他只要向相反的方向避开,就不至于受伤,但他有意放段珪璋逃走,不惜身受重伤,故意向着段珪璋剑锋所指的方向迎去,因此才被段珪璋一剑戳中了他的小腹。
段珪璋败里反攻的这一招本来精妙非常,剑势虚实莫测,所以聂锋虽是有意让他,旁人却看不出来。不过,段珪璋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初时虽然一愕,片刻便即明白,心中想道:“我若然不死,日后定要报此人之恩。呀,只是你一番好意,我却不能接受。救不出史大哥,我还有何面目独自逃生?”
段珪璋已从缺口冲出,但他却不肯夺门逃走,反而向安禄山奔来,田承嗣等人大惊,慌忙堵截。正在他们手忙脚乱之际,忽听得字文通哈哈笑道:“看了段先生这等精妙的剑法,我也有点技痒难熬了。各位暂请歇手,待我来献丑,献丑!”声到人到,双手空空,长衫飘飘,话声未了,已站在段珪璋的面前!
田承嗣等人一见字文通出手,俱都松了口气、他们知道宇文通自视极高,不待吩咐,便纷纷闪开,让出场子。段珪璋见他如此声威,也不禁心中微凛:“原来这个‘钦使大人’,竟是一流高手。”
字文通站在段珪璋面前,紧握双拳,睥睨作态,傲然说道:“段大剑客,你刚才不是有意将我拿下的吗?现在我已站在你的面前,你怎么还不动手?”段珪璋道:“你既然按照武林规矩与我单打独斗,我岂能占你的便宜,亮出兵器来吧!”
字文通大笑道:“段先生果然不愧是成名剑客,不肯贻人半点口实。不过,你可不必为我担心,你虽然有一把上好的宝剑,却也未必便能伤得了我宇文通!”
宇文通自报姓名,段珪璋这才知道他是与秦襄、尉迟北齐名的大内三大高手。段珪璋这一生几曾受过人如此轻视,心中怒气陡生:“你以为凭着你大内高手的名头,就可以压倒我不成?我不信你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还能够在尉迟北之上?”要知若论到空手人白刃的功夫,尉迟北这一家乃是天下第一家,但段珪璋这日日间在酒楼上与尉迟北一番较量,却还稍稍占了上风,所以他才敢暗骂字文通狂妄。
当下段珪璋冷冷说道:“是么?好吧,那就请你先赐高招!”他虽然气极怒极,但看在对方空手的份上,仍然不肯占先动手的便宜。
宇文通道:“好,恭敬不如从命,留神接招!”双拳一晃,立即劈面打来,段珪璋一看,他既非擒拿手法,亦非最厉害的罗汉神拳招数,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北派长拳,不由得大为诧异,心道:“难道他以为凭着这套普通的拳术,就可以应付我的宝剑不成?他号称大内三大高手之一,不信他竟这般没有眼力!”
段珪璋心念方动,宇文通那碗口般粗大的拳头已打了到来,段珪璋横剑一削,宇文通双拳一张,忽听得“叮”的一声,火星溅起,原来宇文通并非狂妄。相反的却是极工心计。他手中藏着一对极短的判官笔,事先并不说明,由得段珪璋以为他是空拳对敌,有意激恼段圭璋并令他轻敌。待到段珪璋一剑削来,他双拳一张,暗藏的判官笔突然伸出,恰恰顶着段圭璋的剑脊。说时迟,那时快,他左笔一顶,右笔立移,趁着段珪璋剑招用老,来不及撤回之际,骤下杀手,闪电般的判官笔便向段珪璋胁下的“愈气穴”点来,当真是阴毒之至,狠辣之极!
幸而段珪璋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他虽然不知道宇文通掌中暗藏兵器,但见他只是使出一套普普通通的北派长拳,早已起了疑心,因此并不如宇文通所算,他非但没有轻敌,反而格外留神,第一招只是虚晃一招,未曾用实。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两人的身形都快到极点,宇文通一笔点向段珪璋胁下的愈气穴,笔尖尚未沾到他的衣裳,陡然间只见剑光一闪,段珪璋的剑尖已指向他的小腹。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宇文通只得把判官笔偏斜一格,立时跳起,半攻半守,才化解了段珪璋这一凌厉的剑招。旁人看来,但见两条人影倏的分开,一个弯腰,一个跳起,却不知道就在这一招之间,两大高手都已使出了平生绝学,过了性命相搏的一招!
宇文通这时方始知道段珪璋的剑法果然非同小可,刚才实是未曾使出全部本领,不觉暗暗胆寒。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一分又合,段珪璋挽了一个剑花,唰、唰、唰,连环三剑,疾风暴雨般的狠狠攻来,使到疾处,但见剑光,不见人影,竟似有十几口宝剑,从四面八方攻来一般,剑气纵横,剑光飘瞥,将宇文通的身形全都笼罩,旁边观战的武士,看得眼花缭乱,个个惊心。
宇文通号称大内三大高手之一,武功上确也有惊人的造诣,对于判官笔点穴,武学有云:“一寸短,一寸险!”普通的判官笔是二尺八寸,他这对判官笔只有七寸长,实是短到无可再短,因此每一招都是欺身进搏,凶险万分,不论哪一方稍稍应付不宜,都有性命立丧之虞。
段珪璋一剑紧似一剑,眼看胜算可操,激战中忽听得“嚓”的一声,字文通那对判官笔陡然间暴长七寸,原来他的判官笔共有四节,每一节长度七寸,一按机括,便可以一节一节的伸出来,全长仍是与普通的判官笔一样。
高手比斗,只差毫厘,现在两人在近身肉搏之际,宇文通的判官笔暴长七寸,饶是段圭璋本领再高,也难以闪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