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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第2页)

“你欺君罔上!”皇帝面色如被严霜,一字一顿的道:“你今儿若不将真本事显露出来,朕就问你大不敬之罪。”

纳兰悚然一惊,见皇帝目光如电,冷冷便如要看得穿透自己的身体一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等再行交手,防守得更加严密,只听自己与皇帝落足厚毡之上,沉闷有声,一颗心却跳得又急又快,四月里天气已经颇为暖和,这么一会子功夫,汗珠子已经冒出来,汗水痒痒的顺着脸颊往下淌。就像适才在园子里,那些柳叶拂过脸畔,微痒灼热,风里却是幽幽的清香。他微一失神,脚下陡然一突,只觉天旋地转,砰一声又已重重摔在地上,这一摔却比适才两次更重,只觉脑后一阵发麻,旋即钻心般的巨痛袭来,皇帝一肘却压在他颈中,使力奇猛,他瞬时窒息,皇帝却并不松手,反而越压越压,他透不过气来,本能用力挣扎,视线模糊里只见皇帝一双眼睛狠狠盯着自己,竟似要喷出火来,心中迷迷糊糊惊觉——难道竟是要扼死自己?

他用力想要挣脱,可是皇帝的手肘便似有千钧重,任凭他如何挣扎仍是死死压在那里,不曾松动半分。他只觉得血全涌进了脑子里,眼前阵阵发黑,两耳里响起嗡嗡的鸣声,再也透不出一丝气来,手中乱抓,却只拧住那地毡。就在要陷入那绝望黑寂的一刹那,忽听似是福全的声音大叫:“皇上!”

皇帝骤然回过神来,猛得一松手。纳兰乍然透过气来,连声咳嗽,大口大口吸着气,只觉脑后巨痛,颈中火辣辣的便似刚刚吞下去一块火炭,本能用手按在自己颈中,触手皮肉焦痛,只怕已经扼得青紫,半晌才缓过来。起身行礼,勉强笑道:“臣已经尽了全力,却还是输了,请皇上责罚。”

皇帝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接了李德全递上的热手巾,匆匆拭了一把脸上的汗,唇际倒浮起一个微笑:“朕下手重了些,没伤着你吧?”纳兰答:“皇上对臣已经是手下留情,臣心里明白,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又微微一笑,道:“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朕为什么要责罚你?你回去好好陪着你的新夫人,也就是了。”却望也不曾望向他一眼,只说:“朕乏了,你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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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字木兰花》

从教铁石,每见花开成惜惜。泪点难消,滴损苍烟玉一条。

怜伊太冷,添个纸窗疏竹影。记取相思,环佩归来月上时。

第45章

福全陪着皇帝往慈宁宫去,太皇太后才歇了午觉起来。祖孙三人用过点心,又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福全方才跪安,皇帝也起身欲告退,太皇太后忽道:“你慢些走,我有话问你。”皇帝微微一怔,应个“是”,太皇太后却略一示意,暖阁内的太监宫女皆垂手退了下去,连崔邦吉亦退出去,苏茉尔随手就关上了门,依旧回转来侍立太皇太后身后。

暖阁里本有着向南一溜大玻璃窗子,极是透亮豁畅,太皇太后坐在炕上,那明亮的光线将映着头上点翠半钿,珠珞都在那光里透着润泽的亮光。太皇太后凝视着他,那目光令皇帝转开脸去,不知为何心里不安起来。

太皇太后却问:“今儿下午的进讲,讲了什么书?”皇帝答:“今儿张英讲的《尚书》。”太皇太后道:“你五岁进学,皇祖母这几个孙儿里头,你念书是最上心的。后来上书房的师傅教《大学》,你每日一字不落将生课默写出来,皇祖母欢喜极了,择其精要,让你每日必诵,你可还记得?”

皇帝见她目光炯炯,紧紧盯住自己,不得不答:“孙儿还记得。”

太皇太后又是一笑,道:“那就说给皇祖母听听。”

皇帝嘴角微微一沉,旋即抬起头来,缓缓道:“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翏矣。” 太皇太后问:“还有呢?”

“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皇帝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涟漪:“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太皇太后点一点头:“难为你还记得——有国者不可以不慎,你今儿这般行事,传出去宗室会怎么想?群臣会怎么想?言官会怎么想?你为什么不干脆扼死了那纳兰性德,我待要看你怎么向天下人交待!”语气陡然森冷:“堂堂大清的天子,跟臣子争风吃醋,竟然到动手相搏,你八岁践祚,十九年来险风恶浪,皇祖母瞧着你一一挺过来,到了今天,你竟然这样自暴自弃。”轻轻的摇一摇头:“玄烨,皇祖母这些年来苦口婆心,你都忘了么?”

皇帝曲膝跪下,低声道:“孙儿不敢忘,孙儿以后必不会了。”

太皇太后沉声道:“你根本忘不了!”抽出大迎枕下铺的三尺黄绫子,随手往地上一掷,那绫子极轻薄,飘飘拂拂在半空里展开来,像是晴天碧空极遥处一缕柔云,无声无息落在地上。太皇太后吩咐苏茉尔道:“拿去给琳琅,就说是我赏她。”皇帝如五雷轰顶,见苏茉尔答应着去拾,情急之下一手将苏茉尔推个趔趄,已经将那黄绫紧紧攥住,叫了一声:“皇祖母”,忽然惊觉来龙去脉,犹未肯信,喃喃自语:“是您——原来是您。”

皇帝紧紧攥着那条黄绫,只是纹丝不动,过了良久,声音又冷又涩:“皇祖母为何要逼我。”太皇太后柔声道:“好孩子,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臂上生了疽疮,痛得厉害,每日发着高热不退,吃了那样多的药,总是不见好。是御医用刀将皮肉生生划开,你年纪那样小,却硬是一声都没有哭,眼瞧着那御医替你挤净脓血,后来疮口才能结痂痊愈。”轻轻执起皇帝的手:“皇祖母一切都是为你好。”

皇帝心中大恸,仰起脸来:“皇祖母,她不是玄烨的疽疮,她是玄烨的命。皇祖母断不能要了孙儿的命去。”

太皇太后望着他,眼中无限怜惜:“你好糊涂。起先皇祖母不知道——汉人有句话,强扭的瓜不甜。咱们满洲人也有句话,长白山上的天鹰与吉林乌拉(满语,松花江)里的鱼儿,那是不会一块儿飞的。”伸出手搀了皇帝起来,叫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依旧执着他的手,缓缓的道:“她心里既然有别人,任你对她再好,她心里也难得有你,你怎么还是这样执迷不悟。后宫妃嫔这样多,人人都巴望着你的宠爱,你何必要这样自苦。”

皇帝道:“后宫妃嫔虽多,只有她明白孙儿,只有她知道孙儿要什么。”

太皇太后忽然一笑,问:“那她呢?你可明白她?你可知道她要什么?”对苏茉尔道:“叫碧落进来。”

碧落进来,因是日日见驾的人,只曲膝请了个双安。太皇太后问她:“卫主子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碧落想了想,说:“主子平日里,不过是读书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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