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她刚来时,铁子正经营家业的角度就已甚广。
他是当世的传奇,年少父母双亡,家业一度衰败至底,但他却不曾放弃,是他一手将铁家重新振兴,在短短数年内,再成大业。
无论北方的犬马牛羊、裘皮、筋角,南方的珠玑、玳瑁、象齿,东方的渔盐、漆、丝,西方的竹、木、皮革、玉石,铁家皆有经手。
他将南货北运,北货南卖,赚其利差。
从越地的田器、燕地的铠甲、秦地的房舍、胡地的弓车,到郑国的刀、宋国的斤、鲁国的削、吴越的剑,他一样投资经营。
更有甚者,如铸器所需之金锡,染布所需之丹砂,他也不曾放过。
七年前,因为事业越来越大,光是购置底下庞大工匠仆佣的衣料,每年都是一笔极大的支出,所以他也开始插手纺织。
她清楚记得,当年她已来三年,却如闲人一般,她非客非仆,身分尴尬,整天闲荒得紧。一日他来探她,刚巧遇上管事来报帐,她也只不过对他手中的帐多看了一眼,那男人便好奇开口询问,她称这笔支出太过,他听了也不恼,反倒要她筹划纺织作坊。
她吃了一惊,以为他只是说笑。
谁知,翌日一早,她屋外便已有工匠仆佣候着,说是爷要他们任她这年方才十三的小姑娘差遣,建置作坊。
那时,才知他是认真的。
刺鼻的气味,徘徊不去,她怔忡的瞧着窗外街景,将香囊凑至鼻端嗅闻,清雅的香气,缓缓取代了那刺鼻的味道。
当年,因为太闲,所以才接下作坊的筹划,另一方面,却也是想证明,她并非废人一个,齐商之后,绝不会比楚商差。
可出了铁家的深宅大院,接触了外界,插手了他的事业,才知晓,铁子正,不是普通的楚商。
他的才智与气魄,是她远远不及的。
那一年,她成功的筹办了纺织作坊,但也因此清楚认知到,他的格局与层次,和一般商人根本不同,无法比拟。
她的成功,让他逐渐将铁家内务交与她处理。
这些年,她尽心尽力的在铁家帮忙,跟在他身边,学他处事之法,习他如何经商。
她是长女,是刀家巫儿,总有一天,爹娘会来带她回家。
届时,她习得的,都终将对刀家有所助益。
届时,她也能如他一般,振兴家业。
车马轻轻摇晃着,她闭上双眼,小手捏紧了那布制的香囊。
原本,这些年,她一直是这般想的,直到三年前,她始终怀抱着如此希望……
三年前——
“爷,荼蘼姑娘在作坊昏倒了。”
原在厅里议事的男人一愣,站了起来。
“人呢?”
“已送回房里。”
闻言,他交代几位管事,“今天就到这里,你们都去忙吧,若有事再行回报便成。”
“是。”管事们一同应答。
他未等众人离去,立刻朝后屋走去,边问来通报的管事:“派人请大夫了吗?”
“请了。”管事垂手跟在他身后。
铁子正大步穿过七拐八弯的回廊,来到荼蘼所居小院。
她的房门半敞,丫鬟才刚端了水出来,见到主子亲自过来探看,吓了一跳,差点把水洒了。
“荼蘼呢?”他手一伸,帮她稳住了水盆。
小丫鬟死命端着水盆,紧张的结巴道:“在……里头,大……大夫正在替姑娘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