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不料被地方官员将奴家名字开投上司,要我随陈家杏元小姐去和北番。奴家虽住幽室,颇知礼、义、廉、耻四字,岂可轻废?因受逼迫,出于无奈,母女分离,随众出关。看着昭君娘娘尽节之地,触目伤徨,故而投崖自尽多蒙昭君娘娘大显威灵,着神将将难女送至贵府花园。此乃难女实言,不敢半句虚词。”邹夫人听了这番言语道:“可怜我儿,见了廉耻之节,神圣都来护佑的。”既是富贵家闺女,又被神人送至我家,你暂且住几日,老身着人寻你父亲,说你这一番备细,少不得你父亲前来接你。”杏元小姐说:“多蒙夫人一片好意,找寻奴家父亲,但恐传扬开去,奴家就有欺君之罪。”夫人对云英小姐说道:“好一个有见识的女子。”又向着杏元小姐说:“既然如此,也是天缘凑巧。我家老爷在京官拜副都御史,老身郑氏,膝下无儿,今年四十五岁,只生此女,名唤云英。既是你不愿回去,可拜我名下,做个义女,早晚和我女儿做些女工针黹。待和番的事情平服了,再慢慢访你家父亲,着人送你回去。你意下何如?”杏元小姐见如此说,便站起身来说道:“蒙夫人垂爱,只是难女家世卑微,恐有玷轫夫人。”云英小姐也站起身来说道:“既是家母这样说,小姐不必推辞,从权拜了罢!”于是,杏元小姐走上前来说道:“母亲请上,待孩儿叩见。”夫人大喜,只得受了两礼。于是,叫丫环扶起,又与云英小姐叙了年龄,却是杏元小姐长一岁,站立左边,云英小姐站立右边,二人对拜一拜。从此称呼月英姐姐,云英妹妹。
夫人吩咐云英将自己的衣服与杏元小姐更换。又治备了酒肴。
母女三人,谈讲多时,已交三更,方纔各自去安寝。次日又吩咐合府家人,勿得在外面泄漏。不言杏元小姐安居邹府,少不得后有交待。拨转文词,再言党公与梅璧、春生三人在边关,将近住了数日。那日党公对二人说道:“二位贤侄,老夫要进京缴旨。你二人可收拾回归故里,报信与家下。”二生答应:“正是。”那秦金打听得党公要进京缴旨,少不得要备饯行酒席,鐀送程仪。
那党公收了饯行酒席,程仪一概不收。次日辞过秦金,便率领仆从众人,取路回京缴旨。三人在路无词。那日正行之间,有报马到来请党公,又有缇骑在后,吓得党公面如土色,不知如何原故,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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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昭君显圣送贞节 云英降香逢杏元
词云:
美玉良由琢磨,好人步步招灾。开恩放走巧安排,远走高飞莫怠。路逢强徒惊害,分离各自南北,要知聚会其时辰,金榜题名标姓。
诗曰:
奸雄恶计害忠臣,假旨传宣捉二生。
若非仁人生恻隐,两门怨恨岂能伸!
话说党公向着二生说道:“贤侄暂退。”于是,二生急退后边。不多时,那缇骑到来。党公走上,跪接谕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院学士党进回原任。吏部尚书陈日升藐视国法,着女杏元毁骂首相,今将陈日升权送天牢。今有伊子侄送杏元边关交界,诏到,卿可将二犯交校尉,星夜来京审理。钦此。”党公读完诏书,向校尉说道:“陈吏部之子与他表侄二人,早已回转扬州。因老夫年迈多病,在边关住了几日,不知他们的消息。你等要拿他两个,可急往扬州,不可迟留。”那校尉见党公如此吩咐,只得别了党公,上马飞奔杨州而来。
再言党公转到后边,对二生说道:“二位贤侄,可知方纔的旨意吗?”春生道:“小侄不知,求老伯指示。”党公看着春生、良玉叫道:“二位贤侄,自你起身之后,卢贼回朝奏称你爹爹厉骂首相。龙颜大怒,把你全家收进天牢。方纔旨意即拿你二人的。若是你二人在外面时,即难免不测。”春生闻得此言,只急得搥胸跌足。
良玉一见如此光景,滂沱大哭,泪如涌泉一般,把党公一把扯住,哭道:“苦死小侄们也。”党公也流下泪来,又说道:“你二人哭也无益,不若逃走。老夫实不能为你二人隐匿。”二生一齐大哭道:“年伯呀,小侄无亲可投,四海飘流,去投何人是好?”党公道:“老夫送你点路费。自古道:吉人自有天相。岂无存身之地?你二人速速逃生去罢!”二人哭哭啼啼,拜辞了党公。拜毕,取了行李,自己背了。二人出了关,信步而行,好不凄凉。正是:
走遍天涯共海湖,徨哀无过别离孤。不知那是栖身所,汨汨长途与短途。
不讲二人逃走。单言党公打发二人走后,是日趱程,奔回了都中。次日早朝见驾,缴旨奏道:“臣护送陈杏元已出关交界,因臣老迈,偶患风寒,将息几日。路途间,接着天使到臣营中,跪请圣诏不恭。钦犯陈东初之子侄,臣命前几日先已回归故里。未奉圣旨,不敢擅留。圣旨到臣之时,岂知二犯已脱,臣之罪也。”天子道:“料他二人不能走到哪里去!卿且归班,恕你无罪。”袍袖一展,群臣俱散。 党公朝罢,即到相府缴令。然后又到刑部天牢,私探陈公夫妇,相见大哭一场。党公又将杏元小姐,春生、良玉送至边关,又有旨来捉拿,二生逃走之事,说了一遍。陈公感谢不止。
党公告辞出狱,回署不提。且言陈公在狱之事,俱系党公、陆公照应。按下京中之事,拨转文词。 再言春生、良玉二人在路,好似浪打的浮萍,失林的孤鸟,苦苦切切,朝行暮宿。行李二人替换背负,已非一日。
那日,行到山东路上,因他二人不识路经,走错了程途。二人那管高低,天色已晚,只顾前途奔走。谁知路旁有两个强人,隐在黑暗之处。见这二生奔走,他便手执杈棍赶上前来,大喝道:“你往哪里走?”举棍就打。二生在黑暗之中,听得一声喊叫,早把行李丢下地去,一交跌倒。二强人见二生跌倒在地,就将二人行李拿去,衣服尽行剥去,只剩得一条中衣。
不言强人将行李,衣服剥去。再说二生醒来,见衣服、行李,一无所有,况是中秋之时,金风透体。站起身来,良玉哭哭啼啼说道:“我二人就如此命苦,今被剪路强人将衣服、行李尽行劫去。你我二人,今身无半文,寸步难行,如何是好?”
春生哭道:“你我二人,不如一死,还得个干净。”二人一面哭,一面往南,信步而行,只见一所古庙,庙门紧闭,二人只得坐在旗杆鼓上,举目往前观看。只见前面有一箭之路,便见河边湾里有数号官船,岸上设立有些帐篷,守更巡缉的营兵鸣金击鼓,滔滔不绝,他二人看了多时,心中想道:“你我爹爹为官之日,也是这等荣华。至于今日,受尽穷途之苦,好不感伤人也。”二人对面啼哭,叹息不已。只听得那官船上更鼓已交二更,两人瞌睡起来,只得在庙门首打睡。正在朦胧之时,只听得一声喊叫:“捉贼!”他二人魂飞天外,在那里惊醒,打头见灯球之上,许多人喊叫捉贼。他二人各自分散,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而去。那些帐棚的官兵,随良玉一路赶来,可怜良玉怎么跑得过营兵?正跑之间,不觉便跌了一交,众兵丁把良玉捆绑在地,押到河边而来,回禀那船上的官长。
不一时,只听得点响,那官长升了座。众兵丁即押着良玉走上船来,在船头跪倒。兵丁跪下禀道:“那钻船的贼拿住了,请大爷究问。”梅良玉在下面战战兢兢,天地寒心。他偷眼一看,只见官舱内灯烛辉煌。那官长,官巾燕服,面如朗月,目似明星,鼻如悬胆,两耳垂肩,约有五十以上年纪,颔下飘着五绺花白须。那左边站立一个书童,那官长端然正坐。听见兵丁禀说,便问道:“贼犯在哪里?带他进来!”兵丁将梅良玉带至官船跪下。那官长便问道:“你这该死的毛贼!我老爷是奉旨启服进京陛见的穷官,那有什么彩头?你也不该来发这个财!”那梅良玉在下面哭哭啼啼地禀道:“大人在上,容晚生告禀。”那官大怒道:“你这个贼子,何等之人,敢与大人称晚生吗?”那梅良玉禀道:“晚生乃是江南人氏,与兄弟投亲不遇。今晚遇着强人,将行李衣衫,尽皆劫去。晚生兄弟二人,来至古庙门首,暂歇片刻。不料大人宝舟停泊在此,更役不分清白,把晚生强扭作贼。今见大人之金面,自然洗晚生之耻轩,去云雾而睹青天。”那官长道:“你既称晚生,莫非官宦之后,名门之子?”良玉道:“却也名列校庠。”
那官长说:“你既名列官墙,老夫要见你艺业,你可在老夫面前试艺吗?”梅良玉道:“大人若肯见赏,晚生自当呈丑何妨。”那官长吩咐了书童:“取过文房四宝、放他面前,要他在舱内随意做一篇与老夫看罢!”家童只是取过纸笔墨砚送来。良玉站起身来说道:“晚生既蒙大人见爱,请大人出一题目,晚生好呈枵腹之才,以谢大人鉴尝之恩。”那官长又听得良玉请题,便随口道:“也罢,今晚与你奇遇,论文就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两句吧!”良玉道:“晚生领命。”于是,书童领他到前舱,便说道:“你好好做一篇,打发你上岸。你若是句句好,还有些想头相赠。若做不出来,只怕有些晦气。”良玉也不理他,提起笔来,也不用草稿,向那纸上,只在一时,就做完一篇。那书童见做得爽快,自语道:“莫说此人全无用,还有三分鬼画符。”且说良玉把文章递与书童,说道:“拿去与你老爷看。”那书童接过来,呈与老爷看。老爷从头至尾,沉吟一遍,便向书童说道:“你拿两件衣服,与他穿了,来见我。”书童答应,即便取了衣衫,来到后舱相见。
良玉更换了衣衫,只见官长早已站在那里。良玉抢走了几步,到公桌面前要行跪拜之礼。那官长笑嘻嘻地说道:“请起,老夫有眼不识,几乎有屈仙才。方纔见佳作,方知贤契乃翰苑名流,使老夫愧甚。贤契若再行此礼,真真使老夫无存身之地矣!”良玉说道:“愚晚一个书生,遭这颠沛流离之时,幸得大人垂青,岂有不跪拜之理?”二人谦逊了一会,那官长只得受了两礼,彼时挽住良玉的手,说道:“贤契请坐。”良玉道:“大人在上,晚生理当侍立听教,焉敢妄坐?”那官长道:“哪有不坐之理!”良玉道:“既然如此,晚生只得告坐了。”那官长道:“贤契尊姓大名,仙乡何处?”不知良玉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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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撞巡更梅生改姓遇门生冯公荐友
词云:
二子穷途被难,路逢古庙栖身,不防巡缉众兵丁,锁拿船中审讯。即日各奔东西,惶惶实属堪怜。乌台一见从得细,细问家乡名姓。
诗曰:
经纶原属占科场,耀显荣封姓字香。
满腹文章身遭祸,挥毫顷刻致呈祥。
话说那官长说:“请问尊姓大名,仙乡何处?”良玉起身打一躬,即随口应道:“晚生姓穆名荣,乃是江南常州府人氏。”官长道:“可认得敝同年梅伯高之子梅良玉吗?”良玉听罢,吓得一惊,道:“敝府梅先生遭变之后,他令郎良玉兄不知何方游学,晚生倒极认得的。请问大人尊姓大名,仙乡哪里?”
那官长道:“老夫姓冯,名乐天,字度修,乃江南淮安府人也。原任左都御史,自奸臣当道专权,着老夫与敝同年陈东初提兵剿灭胡虏。老夫与敝同年辞不能提兵调马,圣上大怒,将老夫与敝同年一同剎职归农。今蒙圣天子洪恩,又复起任。也是天缘,老夫得遇贤契。”说话之间,冯公向书童吩咐道:“取副新铺盖与穆相公前舱安置,明日再请教罢!”良玉便站起身来,打躬道:“大人安寝。”梅良玉随了书童,来到前舱安歇不提。
那冯公又着人示与岸上巡更兵丁知悉:“今有贼人不能擒获,反将平人捉来,应着地方官究治。念其巡更辛苦,姑念从宽,尔等下次小心,不可仍蹈前辙。”吩咐已毕,冯公方纔安寝。
家人自然出来呼叱一番。一家晚景已过。次日清晨,鼓棚内吹打作乐点鼓。再讲梅良玉虽得了安身之所,心中想着春生,一夜不曾合眼,泪如泉涌,又无处访问,心中好生难过。又不知春生跑到何方,又不敢去着人找寻,只得苦在心头,随众起行。无多时,起身梳洗已毕,书童道:“相公,老爷请用早饭。”良玉站起身来,抖一抖衣服,来到官舱;与冯公见过了礼,坐下。冯公笑道:“贤契夜来的佳作,句句金玉,字字珠玑,令老夫想煞也。”良玉打一躬道:“大人过奖。晚生拙作,无非是鄙俚之语,焉足奖赞?又蒙深恩,收留晚生于门下。”冯公呵呵大笑道:“老夫这样穷官,怎敢有屈贤契大才?与各宪衙门相好的吏院,老夫自当推荐,不负贤契之大才耳!”二人说话之间,家人已摆上早饭。二人谦逊一会,只得就叙个师生之礼坐下。用毕早膳,穆生与冯公谈了些文章诗赋。忽听得水手喧哗,冯公问道:“什么人吵闹?”水手禀道:“上水来了十数号坐船,也是打起的都察牌号,写的是奉旨巡守河南。他船上那些少年的爷们,打我们船上的人,叫我们让他。难道他们是都察院,我们不是都察院?”
只见那船上的家人,把舱门一开,走将出来,便问道:“借问爷一番,你们船上是哪位大老爷?”这家人回道:“俺门是江南淮安府冯大老爷,奉旨进京赴任的。”那家人听说是淮安府冯老爷,便说道:“敢烦爷们回禀一声,说河北大名府邹伯符老爷要见。”说话之间,不觉两船已至睹面,船上家人回禀冯公。”冯公听说,呵呵大笑,向着梅良玉说道:“这邹伯符也是老夫得意门生。他若来见老夫之时,倘有机会可荐,老夫必为贤契寻潜身之所。”那家人听得果是冯公的坐船,即位回禀邹公。
邹公即唤家人取下衣帽伺候,速备手本,便欲过船谒见冯公。于是,穿了衣帽,走上船头,连忙把手本付与舱门家人,说道:“相烦通禀一声。”那家人接了手本,走下船舱,来禀冯公。冯公吩咐道:“有请!”把舱门一开,那邹伯符抢行了几步,将到舱门,冯公站起身来,迎将出来,说笑道:“贤契别来无恙?”邹公道:“老恩师请上,待门生叩拜。”冯公道:“贤契一路风霜,只行常礼罢!”于是,邹伯符跪将下去,说道:“门生一个庸才,得蒙恩师提拔,今日之荣,乃老恩师所赐也。”于是,拜了两拜。冯公扶起来,说道:“贤契请坐。”邹御史道:“老恩师在上,门生不敢坐。”冯公道:“哪有不坐之理?”邹御史道:“如此,门生告坐了。”于是,献上茶来。冯公道:“贤契荣任河南,真是一轮明月,百姓沾恩。”邹公上前禀道:“今蒙皇上荣恩,老恩师提拔之力。门生在京都,哪一日不思念老恩师之金面?老恩师荣任进京,门生正好早晚领训,不意又转任河南,真是薄命之故耳!”冯公道:“贤契荣任省院,乃高才矣!所以圣天子托你以独疆之重任。你须存忠爱之心,毋使有覆盆之叹。”邹御史又打一躬道:“门生谨领老恩师圣训,铭刻在心。”便回头向着家人说了几句话,那家人领命去了。冯公问道:“贤契领敕辞行,可曾去拜辞卢杞爷吗?”邹御史道:“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