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之后,舍尔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现在启程,以之前的航速,如不遭遇英国舰艇,后天上午可至预定登陆海域。”
从基尔湾出发,穿过丹麦、瑞典、挪威水域北上挪威海,这一路连英国舰艇的影子都没有看见,是因为第二次弗兰德斯海战之后,英国海军的活动范围已经收缩到了不列颠近海,德国舰队下一步将从不列颠北部海域驶入北大西洋,进而前往爱尔兰西南部的预定登陆位置,这个过程中遭遇英舰的几率很大,双方甚至可能爆发舰队规模的海战。正因如此,夏树坚持以老式巡洋舰搭载登陆部队,这样即便有漏网之鱼冲进德国舰队的阵列,也不至于出现一艘运兵船被几发炮弹干掉的情况。
夏树低头思考,常人的第一反应是火速赶往爱尔兰海域,趁爱尔兰的英国驻军还没展开战斗部署之前运送4000名德国海军步兵登陆,协同爱尔兰志愿军控制局面,但这种考虑还仅仅停留军事政治的肤浅层面。与爱尔兰共和兄弟会派到德国的代表交流时,夏树就注意到了对方的微妙心态——他们既希望借助德国的力量实现爱尔兰的独立,又担心引狼入室,日后在诸多方面被德国牵着鼻子走,甚至沦为德国的军事占领区。站在自己的现有立场上,夏树无意把爱尔兰变成德意志的邦州或占领区,对爱尔兰的支持——包括这次备受争议的军事冒险,所期待的最大回报就是爱尔兰对英国的战略牵制,这需要未来的爱尔兰政府投桃报李,哪怕牺牲一些利益也要跟德国站在同一战线上,但国家终究不同于个人,昨天还在并肩作战的两个国家,隔日就可能剑拔弩张地相互对立,恩将仇报更是不值一提。基于人类历史上演过的一幕幕闹剧,也只有最天真的政治家才会把期望建立在没有实际制约的感情基础上。
想了好一会儿,夏树对舍尔说:“我们最好再等等。”
“再等等?”舍尔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没准我们的步兵还没到,爱尔兰人就已经把英**队统统赶下海了,毕竟爱尔兰的独立运动组织已经得到了他们向我们索求的绝大部分援助,武器、弹药、教官、资金等等。他们自己可是信心充足得很!”夏树最后一句话的重音显露出等好戏看的心态。
舍尔跟夏树共事多年,怎会听不出话中的意味,他想了想,顿然领悟:“那我们就让爱尔兰人吃点苦头,等到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们再像圣徒一样站在他们面前!”
夏树却没有因为自己胜人一筹的见解而洋洋得意,他在心里分析推算着新形势所带来的相应变化,就算不能保证爱尔兰一举获得独立,至少也要让爱尔兰独立运动力量在南部站稳脚跟,否则之前的铺垫和投入就统统打了水漂。
“若是爱尔兰志愿军在初期的战斗中蒙受沉重的损失,我们的陆战部队将承受比预期更大的作战压力,看来我们有必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把4000人变成6000人。”舍尔接过夏树的话说。在作战方案的谋划阶段,他们就备好了后手:每艘作战舰艇都配有陆战兵和相应的枪械弹药,整个公海舰队稍作动员就能拼凑出至少2000人规模的陆战部队,而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可以将一部分船员组织起来进行登岸作战。“所以,我们可以再等等看。”夏树道,“离预定登陆时间还有六天,我们提前一两天到也就说得过去了,那样也利于跟施佩伯爵的作战计划契合起来,您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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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闯入狼群
清晨,海面风浪稍减,弥漫的雾气像是眼前有层层纱帐遮蔽,隔了几米便难以看清他人的面容,舰桥上那几名身姿笔挺的军官仿佛站在一座钢制的孤岛上,但声音并不受这雾气的干扰,耳边可以清楚听到隆隆的轮机轰鸣以及换岗士兵的口令,然后是皮靴磕碰的响亮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英国皇家海军的标准执行,而那孤兀的舰桥上方,飘扬的圣乔治旗隐没在了雾中。。。
“长官,根据方位测算,我们已经到了第3个航点,是否按计划调整航向?”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的海军士官,他戴着蓝色的大盖帽,上身是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领带和双排扣的深蓝色短襟外套,下身是一条窄口的深蓝色长裤和系带的黑色皮鞋,袖标显示他是一名候补军官,一尘不染的装束也让他整个人表现得精气神十足。
这名士官正对着的是一位海军中校,从容貌和皮肤推测,至少已是年过六旬,但他身骨看起来还很硬朗。对于士官的请示,他没有立刻做出回答,而是有所踌躇地皱了皱眉头,嘟囔道:“这雾真是大了!”
此时从舰桥上往周围眺望,根本看不到其他船只的踪影,但事实上这艘战舰是一支船队的领航者,后面还有四艘货轮和一艘驱逐舰。因为这支船队的航线位于高纬的北方海域,英国海军部赋予了它一个很是形象的代号:驯鹿雪橇队。
往返于挪威纳尔维克和不列颠北部港口的“驯鹿雪橇队”并不只有一支。经过了日德兰和两次弗兰德斯海战,为了维修受损舰艇和全力建造新舰,英国造船业对钢材的需求大增,但与此同时,从英属非洲殖民地驶往不列颠本土的船只在北大西洋频遭德国潜艇袭击,“布吕歇尔”和“格劳登兹”的到来更将德国在北大西洋的海上破交战推向了一个,这给英国人带来的不仅仅是精神心理上的恐慌,不列颠的繁荣工业依赖于原料进口,战前的储备根本无法应付航运量的持续骤减,而瑞典北部出产的优质矿石原本就在英国进口原料中占据一定的比例,现今的重要性更是凸显出来。
自从瑞典斯德哥尔摩至挪威纳尔维克的铁线建成以来,纳尔维克港就成为了瑞典铁矿石的主要输出港。满载铁矿石的英国货船从纳尔维克出发,穿过挪威海抵达不列颠北部港口,全程一千余海里。尽管德国海军在北海握有主动权,但德国的水面舰艇很少开赴北方海域,潜艇也多是借道前往北大西洋,在9、10月间,英国船只在北方航线的损失反而远远小于北大西洋的几条主要航线。
“汽笛声很可能给我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长官,我们性保持目前的航向继续前进,等到雾气消散之后再调整,那样的话只会增加些许航程,最多晚一两个小时抵达阿伯丁港。您看呢?”舰桥上的一名少尉军官向舰长朗曼中校提出建议。
船队若要在浓雾中改变航向,要么以汽笛声联络,要么动用无线电通讯,而无论哪一种,都可能引来正好处在附近海域的德国舰艇。
不同于多有沙洲、浅滩的北海,挪威海的平均深超过1700米,除非是在沿岸区域,否则几无搁浅的可能,而且这个季节只有最靠北的海域有大片的浮冰,临时改变航线并不存在技术上的风险。年迈的朗曼舰长点点头:“就这样办吧!”
年轻的士官随即将舰长的决定带给正在司令塔内掌舵的大副和在海图室的航海官,这个时候,无论朗曼中校、那位提出建议的少尉军官还是这名年轻士官,都不知道这支船队所面临的危险处境——不管他们转向与否,都将无可避免地闯进一支德国舰队的活动海域,而且它的规模远远超出了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