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头听大牙这么说,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我们说:“其实这事要不是你们,我还真不能说。这‘东北大局’的绺子多少和我家还真有些关系,我本家二叔在绺子里是‘马号’,报字‘小旋风’,是专管山上马匹和车辆的,是山上‘八柱’中的‘白玉柱’,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和我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瓜葛,但就为这事,解放后,我家里也遭了不少罪。”
说到这里,老孟头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估计又想到那些旧事,有些伤心,眼神也有些迷离了,不过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后,神态又恢复了正常,告诉我们他爹就是为这事才丢了性命,而他本家二叔也在围剿时被打折了腿,没过多长日子。就死了。
我和柳叶大部分都听得明白,但是有些词儿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估计也是江湖黑话,这种匪话我虽然知道一些,但也只是皮毛。
大牙看了看我们嘿嘿一笑,充当起翻译,简单的把一些江湖切口还有绿林黑话一一的解释给我们听,我们这才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禁大吃一惊,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孟老爷子。
原来过去占山为王的土匪内部组织都极为严密,而且还有一套完整的组织机构,大头目叫“大掌柜”,也叫“大当家的”,内部称其为“大哥”或是“大柜”;而二头目称“二掌柜”,内部称“二哥”或是“二柜”,一般一伙一伙的土匪内部之间都称为“绺子”。
在“大柜”和“二柜”之下还设有“四梁八柱”,为了忠于大柜,“四梁八柱”之间都得磕头拜把子,按年龄排行称兄道弟。摆堂烧香磕头时还要宣誓,誓词无外乎都是“五湖四海皆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永不变心,谁不同心,天诛地灭”之类的话,一旦退出山寨,当然也要“拔香”宣誓,规矩很多。
在“四梁八柱”中“四梁”是土匪的主要领导,而八柱是仅次于四梁的骨干分子。
而下边的匪众则称为“崽子”,有的是给“大柜”、“二柜”等头目当勤务、保卫、通讯等等。
凡拉竿起局当“胡子”,都要报字号,平时匪徒之间只准叫“字号”,不准叫姓名,说话用匪语,也就是黑话,字号也是五花八门,什么“天边红”,“小山东”,“钻山甲”,“绿林飞”,“四两斤”,“大闺女”,“飞虎”,“大青”,“三合”,“天助”,“混山球”……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柳叶头一回听到这些,十分好奇,冲着大牙问东问西。而老孟头估计虽然知道这里面的一些事情,但是这些细节估计并没有大牙知道的多,看样子也很感兴趣,一边抽着旱烟一边也听大牙在白话,时不时的也插几句话。
大牙这人基本上就是人来疯,要是没人搭理,他也就老实了,一旦有人关注,立时就来了劲,舔了舔嘴唇,冲我一比划:“来亮,去,给加点水。”
我刚想反驳两句,就看到柳叶殷切的眼神,一想也不能在老孟头面前失礼,只好下地,拿过来暖水瓶,给每人都加满了水。
大牙喝了口水,这才满意的闭目点了点头,比比划划,侃侃而谈,口吐莲花,到最后听得我们基本上一个姿势。都像小鸡啄米一样的频频点头。
而听大牙这么一说,顿时有种错觉,感觉这土匪与现在的社团也差不多,分工明确,纪律森严,四梁八柱各司其职,上分下派,倒也合情合理。
“四梁”分为托天梁、顶天梁、顺天梁、应天梁。
“托天梁”也称为“搬舵”,是绺子里的军师,大柜的参谋长,这种人物基本上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风水阴阳样样精通,是山上少有的文化人,但是绝对不是那种斯文的文化人,比教书先生要生猛多了。
“顶天梁”也称为“炮头”,都是胆大善战,枪法百发百中,在关键时候可以一枪定砣的人物。
“顺天梁”也称为“粮台”,是负责吃喝的,管粮食、蔬菜的储备、供应,相当于后勤保障处长。
“应天梁”也称为“水香”,是管站岗、放哨、设“卡子”的。吃这碗饭的,脑袋别在裤带了,一不留神就得掉脑袋,所以每砸开一个窑(攻下一个地方),第一件事就是放卡子。
“八柱”是指执行方面的骨干,分为内四柱与外四柱。
内四柱为扫清柱、狠心柱、白玉柱、扶保柱;外四柱指的是插签柱、递信柱、房外柱、房门柱。
“扫清柱”也称为“总催”,相当于现在的办公室主任,专管一些日常行政事物。
“狠心柱”也称为“秧子房掌柜”,是管理收押人票的地方,大都心狠手辣,催票时割耳朵、割鼻子,过期不赎票的,也由他和手下人撕票。
“白玉柱”也称为“马号”,是专管马匹和车辆的。
“扶保柱”就是“大当家贴身的保镖”,相当于警卫长,专门负责大柜的人身安全,一般都是大柜的子侄或是后辈担当,很少用外人。
“插签柱”也称为“探子”,管抢劫目标、路线和了解其它情况等等,都是胆大心细、精明强干、善于动脑、敢于决断的人。
“递信柱”也称为“传号”,是按大柜的意思,搞对外联络,类似办外交的。
“房外柱”也称为“花舌子”,负责给苦主家送信、讲价。约略于现代的公关部长。这种人一要善于查明苦主家底,二要巧言善辩,要对方拿出更多的钱来。
“房门柱”也称为“字匠”。主管文墨,也就是土匪中的秘书和书记官,凡是文字的事都由他去做,如登记枪支弹药,分配钱物帐目等。
孟大爷听完后,不住的点头,很欣赏的看了一眼大牙,徐徐的吐出一口浓烟后,又接着说:“听我本家叔叔说,他们绺子来这儿立山安寨,好像有别的目的,是当时绺子里的搬舵先生‘绿林好’决定的,当时山上的兄弟大都不赞同,因为这块没山没林,根本就没法守,眼等着让人打。”
“不过‘大柜’却不知怎么的坚持赞成‘绿林好’的提议,带了几十个‘崽子’就过来了,堆了些泥巴墙,盖了一溜大通铺,就住了下来。后来,我本家二叔隐约听到一些风声,说是军师派人暗中好像挖出了些东西带走了,而这伙人在那个寨子住了不到一个月,又都撤回东丰县大本营去了。”
埋了东西?我心中满腹疑问。
还没等我吱声,柳叶在旁边就问孟大爷知不知道挖出了什么东西。
孟大爷摇头苦笑了一下:“那谁知道啊,这个也是我本家叔叔说了一嘴,是真是假咱可不知道。他们那些人走了后,直接就把寨子给平了,扒得破破烂烂,多少年了,也没有人去。不过说来也怪,就那地方,连草都不长,孟星就是掉进个坑里把脚给崴了,瞅那样像是个菜窖。”
过去占山为王的土匪都会在储备大批粮草,以供山上所有人的吃喝,挖菜窖并不足为奇,但是听孟大爷说那里寸草不生,我却突然感觉有些问题。
正常的土质,不可能不长草,而不长草的土质一定是做过手脚。上学时学过苗木学,对这种土质多少有一些了解,不长草的土地有可能是土壤板结程度过高,但是这种几十年都不长草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土中含有大量的石灰粉或是铅、汞等重金属,难道有人在这块地做过手脚?
趁着古大爷张罗中午饭的工夫,我借机说是出去买点熟食啥的,把大牙和柳叶拉了出来,去镇上买东西的路上,我说出了我的看法,大牙和柳叶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听我说完后,也是吃惊不小。
柳叶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