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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2页)

岳乐的眼睛闪电般一亮,又很快收敛了光芒,只轻蔑地注视着鳌拜,仿佛在看一头执拗的蠢驴。半晌,他慢慢地说:“这几年朝廷文治不见精彩,诸辅臣作何感想?

苏克萨哈知礼地赔着笑脸,遏必隆全然不知所措,鳌拜则紧闭着大嘴紧皱着眉头.谁也没有搭腔的意思。

岳乐冷冷地继续说:“先皇帝称道过金圣叹的才学,哭庙案起,把金圣叹杀了;先皇帝钦点状元徐元文、探花叶方蔼,奏销案起,徐元文降蛮仪卫小吏,叶方蔼又因欠一文钱而革去功名;如今又要起明史案,其中查继佐、陆健等人是先皇帝屡请未起的贤士,是不是又要借机除掉?

辅臣们又来一个半晌不答。鳌拜忍不住,庄容正色,拱手低头答道:“先皇遗诏说得明白,拿‘渐习汉俗、偏用文臣、委任汉官’为罪过的口”

红晕猛然泛上岳乐的面颊,他不觉提高了声调:“你们动辄说什么率祖制复旧章,以符先帝遗意,其实,把先皇帝费尽心血始见成效的文治大业,毁坏殆尽了!

苏克萨哈赶紧躬身请了一安:“王爷息怒,奴才们怎敢冲撞王爷,只是,王爷莫怪奴才直言,我四人受先皇遗诏辅政之时,诸王贝勒都曾在大行皇帝灵前立过誓,决不干预掣肘的! 岳乐面色一寒,不由咬紧了牙关,一时无话答对。苏克萨哈一直讨好地笑着,眼角笑纹如扇摺似的牵动着额头和面颊,说话的声调涂了蜜似的甜,蜜里却包着蜚人的刺:14

”王爷不愧我满洲文学世家.要不是汉习濡染太深… … ”这笑脸这声调是这样可恶,一直隐忍着、力图表现出冷静大度的岳乐突然控制不住,勃然大怒,猛地起身,两步就逼到苏克萨哈面前,」一伸手,连朝珠揪住他胸口的外褂,对着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啪!啪!”左右开弓,重重扇了两耳光,随后放手一推,大步冲出了辅臣值房。

三位铺万惊怒交加,相视愕然。自辅政以来,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遏必隆帮着收捡被揪断的朝珠,苏克萨哈一屁股坐在炕沿七,不住冷笑,正遇上鳌拜投过来的阴沉沉的日光,他红肿的面颊抽搐起来,弄得漂亮的相貌走了 形,恨恨地说:

“不能这么就完!

春寒料峭。

东方云层间,太阳半隐半现,惨白的光芒没有一丝暖气。慈宁宫南花园前几天初初吐芽的小草叶苞,都瑟缩着,仿佛被寒冷逼得又收敛了起来。

太皇太后扶着两个小宫女从占云楼出来,缓步走向临溪亭。她神态依然雍容端庄,表情还是那么和蔼温厚。但谁都能看到,她瘦了,红润从双颊消失了,显得比实际的五十岁苍老了。准都会在心里暗自磋叹:若是旁人也如她那般遭遇,怕是活不下去的。

自顺治十七年秋天起,不幸就固执地缠住了她。她最喜爱的干女儿兼儿媳董鄂贵妃病故,揭开了灾难的序幕。五个月后,!5

儿子顺治帝去世,犹如摘去了她的心肝。跟着,接二连三.悟妃去世、康惠淑妃去世,皇四女皇六女双双夭亡,皇六子皇八子病病歪歪,总在生死界上徘徊… …

皇家的灾星不退,刚人康熙二年,皇帝的生母、进徽号为慈和皇太后的康妃又去世了!太皇太后已经欲哭无泪,心被悲哀折磨得近于麻木。

慈和皇太后的二十七日大丧刚刚过去,宫里头由于心力交瘁而呈现出一派精疲力尽的冷清。沉郁和悲凉始终像两条绳索捆绑着太皇太后的心,不得解脱。此时她更加理解,当年她的儿子为什么转向佛法禅宗。她,不一也走到这条路上来了了神圣的佛完、庄严的佛像、洁净美丽的五供、寿国香台_! … … 飘来的袅袅香烟,这一切组成了宁谧、神秘的纯美境界,不是最能令人忘却烦恼、完全人静?一占云楼四面墙_I … … -千万个小佛完、千万个小佛爷慈眉善眼地望着她.不是在给她最真诚的抚慰?每当她走出佛堂,总像刚刚沐浴一般,清爽恬静.心头一片空明,觉得又有力气挣孔下去了口这样,每天礼佛诵经.已成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也许将成为伴随她直至终年的石惯.苏麻喇姑赶到临溪亭时,太皇太后正俯身在汉白玉雕栏边观看池中游鱼。天气太冷,鱼儿毫不活跃,懒懒地在池底划过,尾巴都不肯多动,

苏麻喇姑递上手炉,又为太皇太后披上擎衣,轻声说:“老佛爷,说是礼部己经议得.康主子溢孝康皇后,跟端敬皇后一同附葬先皇帝孝凌。”

自康熙登基,庄太后被尊为太皇太后,人们便都改了称呼,叫老佛爷。康主子指的当今皇帝玄烨的生母康妃;端敬皇后,就是当年宠冠后官的董鄂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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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似在专心观鱼,没有搭腔,好半天,才轻声一叹,说:“他们三个,活着的时候,恩恩怨怨、爱爱恨恨,闹得天翻地覆;如今到了 那边.又在一处,总该心平气和。 ’。”“是二”苏昧喇姑低声答道, ‘人家都说,过了生死间的那座桥,爱憎心、贪欲心就都没有了。”

太皇太后感慨地点点头、直起身缓缓问道:“皇帝和月格格还在书房吗?叫看妈领出来榴榴,散散心。”

生母去世,玄烨异常悲拗,哭得死去活来。尽管康妃生前难得跟儿子亲热,也不能亲自抚养,但母子天性骨肉情深,二十七天大丧过来,玄烨瘦得下巴都尖了。玄烨的悲哀就是冰月的悲哀,小姑娘陪着哥哥哭、陪着哥哥不吃饭、陪着哥哥守灵,也弄得痴痴呆呆,小脸儿上仿佛只剩一双大眼睛了。两个孩尹就像得过一场大病,现在都很虚弱。

苏麻喇姑看着老太后的脸色,小心地说:“月格格昨儿晚上叫头晕,犯咳嗽,今儿早起没情神,皇上守着她,哪儿也不肯去.; .… ,;

太皇太后摇摇头,又是一声长叹: ”唉,这两个小冤家.累死人!”说着,她慢慢沿着雕栏南行。临溪亭南馥立着卜多株被称为帝王树的银杏,都是两人合抱不来的参天占木,茂密的枝权集结如篷,其间透出点点新绿,那些刚刚萌生的新芽,在暗棕色的古树背景_t 格外鲜明耀眼。老太后静静望着初春的叶苞,若有所思.

苏麻喇姑熟练地搀着女主人,义小卢嘟嚷开了: ’这两年,辅政办的哭庙、奏销、通海一! ,多起大案,闹得沸沸扬扬,近日又来了个明史案… … ”她从侧边瞧瞧老太后,老太后面无表情,只轻轻地、几乎不能觉察地叹了口气,并没有答话的意思。!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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