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老板已经说他女人了:“人家现在川少是做大生意的人了,很忙的。”
红烧田螺、盐水豆角、青椒皮蛋……下酒菜一样一样的端了上来,摆在小小的简便折叠桌上。
隔着夜色中的灯光,李文川看着那简便折叠桌上的边角,似乎用得有些久,边角上已经磨破了皮,露出里面的里子。
“虎子,还记得吗?当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艰难的抿了一口酒,李文川问。
喻小虎不答。
“当年我们就是在这大排档认识的,那时候你我都不过十四五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小子。”李文川苦笑了一声。
看着大排挡外那有些深的夜色,两人似乎能瞧见当年,李文川在这儿被人莫名的围殴,关键时候,喻小虎路过,仗义的出手相助。
依稀能看见两个少年在拳打脚踢中一路走来,虽然满脸的伤痕,却不能妨碍两人坐在这大排档前,许下了同生共死的誓言——以后大家就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虎子,我一直是记着你的这份情的。”李文川道:“我是决不愿意失去你这个兄弟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喻小虎微微垂下了眼,只是端起碗,跟李文川碰了一下:“我也以为,大家真的会一辈子会是好兄弟,一路这么走下去……”
现在的结果,是谁也不想看到。
“虎子,我承认对不起你,是我的错,你要打要剐都行,只是,别说出大家兄弟没得做这种话,好不?”李文川诚恳的认错。
“我们还能再做兄弟?”喻小虎唇边露了几许的嘲弄:“我是不想看到你,也没脸看着田小蕊,甚至更讨厌看着张唯,我还有必要继续这样维持下去。”
“虎子,我不想这样的,我真的没料得你会说出那种话,我其实只是想叫你不要跟张唯往来……”
“现在已经这样了,再说这些话,又有什么必要呢?”喻小虎默了一下,又是一仰脖,喝掉了面前的那一碗酒。
然后,他长吐了一口气,微微的红着眼,对李文川道:“不过我能说出那件事后,我也轻松多了,这件事压在心中十几年,我一直不得安宁。”
“真的是你害死了小蕊的父亲?”李文川问。
“他是为我而死,说是我害死了他没有什么区别。”喻小虎苦笑,随即,他掏出烟来,点燃了,狠狠的吸了一口,才接着道:“当年我很皮很野,老是喜欢在外晃荡,后来为了掏鸟窝,挂在了悬崖边上,差点就摔下去,田小蕊的爸爸刚好在那儿开采山石,就急着跑来救我,结果……他倒自己摔了下去……”
说到这儿,他捂着脸,语气已经哽咽:“只是我那时候还小,看着死了人,自己也怕,我害怕承担责任,没有说他是为了来救我而摔下去的,我甚至跑回家中躲着,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虎子……”李文川无奈的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这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可我这些年,一直过不了这一关,我总感觉,田小蕊从小就失去了爹,日子过得那么苦,都是我的责任,要是她的父亲不来救我,就没有后面的悲剧,所以说,都是我害死了他。”喻小虎说到这儿,这个硬朗的男人,呜咽了起来。
李文川听着,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第十六章 兄弟情份到此为止
好在喻小虎在那儿呜咽了一下,倒是很快恢复过来,道:“我一直不敢站出来承担这个责任,一直不敢说其实当年她的父亲是为了救我而摔下山崖的,我就是怕她们全家都恨我……”
“没事,我会跟小蕊解释,小蕊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明白当年的事会原谅你的。”李文川道。
“可我自己是没脸面对她。”喻小虎道:“同样,爷爷的死,我也没法原谅你,虽然两件事情并不是有很大的关联,可我没法说服我自己,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端起酒碗,对李文川道:“来,我们干了这最后一杯酒,我们的兄弟情,当年是在这儿开始,现在,就在这儿结束。”
说这话时,他一脸的决绝,李文川只感觉心头一空,多年的情份,似乎就这么消失。
如果他能知道事情最后变成这样,田小蕊因此埋怨喻小虎,喻小虎因此而厌恶张唯,爷爷因此而撒手人间,喻小虎因此而怨恨自己,他决不会跟喻小虎当时在办公室谈那么一番话。
他会笑着祝福喻小虎跟张唯,也会替两人操办一个风光的婚礼,祝他俩人百头到老,在整天吵吵闹闹的过程中,就这么纠缠过着一辈子。
田小蕊坐在出租车中,睁着大眼,静静的望着这边的大排档,灯火瓓珊处,喻小虎跟李文川坐在简陋的桌前,各自苦涩的喝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