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这个道理?”朱大器又是灵机一动,反正要请客,不如就作成了泰和馆的生意:“这样吧,后天中午,你替我预备一桌席,要最好的。”
“错不了!”跑堂的问:“是在这儿吃,还是送到公馆?”
朱大器考虑了一下,决定借孙子卿的寓所宴客,交代清楚,离了泰和馆,就在盆汤街畅园洗澡、剃头,睡了一大觉。
醒来神情清爽,醉意全消,正好与孙子卿、刘不才去商谈正事。
***约略讲完前半段的经过,朱大器才提到他在泰和馆独酌之时,所筹划好的办法。
“我在想,如今最保险的一条路是海道,难得金山卫亦是海口;我们为啥不用沙船?”
这真叫顿开茅塞,孙子卿和刘不才不约而同地失声赞叹:“有道理!”
“只为上海跟金山卫太近,没有想到大海,只在内河上动脑筋,反而钻入牛角尖了。”
朱大器说:“走海道又快、又省事。我们只要一条沙船,郁老大不能不帮这个忙吧?”
孙子卿对海上的情形,比较熟悉,细想一想,用沙船亦不是没有困难,不过困难是可预见的,也是可以克服的。自己估量一下,总有七分把握,便不肯说什么为难的话,扫了朱大器的兴致,点点头大包大揽地答道:“这方面归我来办。”
“原是要请你出面。我已经在泰和馆定了一桌席,后天中午在你这里开,该请些什么人?你决定。”
“请客是一定要请的。不过,小叔叔,我想还是我跟你两个人出面,刘三叔是陪客。客人呢,郁家父子、郁家老大的帮手万福全。此外还要请老杨,不过老杨是有功名的,请在一起,对郁老大不便,只好另外请了。”
“老杨”是指“大记”的老板杨坊。他现在的“功名”是“记名道”,会同华尔管带“常胜军”,如果请客有他,自然该奉为首座,这一来委屈了郁馥山,即所谓“不便”。朱大器了解孙子卿的用意,但不了解了为何要请杨坊?
因此他开口动问:“老杨?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当然有。”孙子卿说,“要打通他这一关,郁老大的沙船才肯出海。这件事牵涉到英国跟法国的海军,我想拜托老杨打个招呼。事情我有把握,请放心好了。”
“那我就不管了。”朱大器转脸对刘不才说:“跟陈世发打的交道,本来没有十分把握,做到哪里算哪里,所以有些话也不能说得太实在。现在不同了,我们可以拿事情跟陈世发敲定。他要的军火,我们可以包运到,请他到时候在海口接,这是我们这方面对他的义务。”
陈世发的义务呢?拿来一箱字画古书抵作枪价,自不待言,再有一项,就奇書網電子書是“以枪换人”了。
“三爷,你不妨老实跟他说,运枪的路子是从我这里得来的。我有家眷在嘉兴,请他想办法接到金山卫来,洋枪卸岸,人就上船,在他不是惠而不费?”
“好极了!”孙子卿大赞:“小叔叔做事,真正爽快而精明,这样一条船办好两件大事,干净痛快,确实好打算!”
刘不才也大为兴奋,拍胸脯担保,一定可以说服陈世发如言照办,同时表示,需要提早动身,因为跟陈世发说定了,还要赶到嘉兴去接朱家眷属。
朱大器认为不争在这一两天,过了后天再走,也还不迟,而刘不才不以为然,除了接眷以外,还怕去迟了夜长梦多,陈世发那里会有什么意料不到的变化。
他的想法也不错,但难处是沙船究竟能不能派出去,到底还在未定之天。到此地步,关键落在孙子卿身上,只待他一言而决。
“郁老大的沙船,一定有的,就算我们的面子不够,只要请五哥出来说一声,郁老大也一定要卖帐。不过沙船出去要不出毛病……”
“老孙,”刘不才异常关切地问,“你说,会出啥毛病?如果会出毛病,大器这走马换将的一计,岂不是完全落空?”
“刘三叔,你不要心急,我话还没有完。”孙子卿转脸对朱大器说了实话:“我要请老杨吃饭,打他的招呼,就是为此。
最近的局势,大有变化,恐怕你们还不大明白,等我讲给你们听。“
原来从恭亲王当政以后,英法两国对中国的态度,大不相同。一方面因为宫廷政变成功,肃顺、端华、载垣这所谓“三凶”被诛,政局已经稳定;另外一方面也看出洪秀全的太平天国,斗权之争迭起,不成气候。为了维持在华利益,而且恭亲王又肯和睦相处,那么,支持官军,打击太平天国,可以说是最符合他们本国利益的打算。
因此,英法海军会同美国公使蒲安臣,决定武力保护上海、宁波的租界。上海方面除了设立“中外会防公所”以外,开了年更由英国海军提督何伯提议,主张英法军队合作,肃清嘉定、青浦、松江的太平军,交给华尔的洋枪队去守。这个提议虽无下文,但英法军队帮助常胜军大败太平军的慕王谭绍光于浦东的高桥,却是事实。同时,英国外相已谘请海军大臣,正式下达命令给何伯,防守上海及其他有条约关系的口岸,不准让太平军占领;并以军舰保护长江的英国轮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