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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1页)

姓郭的,跟我来,跟他们拼了,他死一个够本儿,打死两个赚一个,自己被打死了,我上养老送终,下抚养孩子!   高兴旺的二儿子也从人群中走出来,说,凡是还承认自己姓高的,给我抄家伙,兴成叔家跟郭旗、郭升家的事不关别人的事,包括咱高家也包括他们郭家,郭家别人不动咱也不动,郭家别人敢动,这可就是高、郭两大家的事了,一句话——打!  眼看着郭升还在那边帮着那边帮他们试验皮鞋质量,耳听着郭升时不时发出肯定皮鞋质量的声音,看着高家几乎多一半的人马,男人们牙齿咬得嘎嘣嘣响,女人们脸上开满晶莹的泪花……这时,郭满诚来了,他对春才近来的所作所为有所知有所不知,对儿子那痴人说梦般的向往不置一词,因为他觉得那不值一词,所以他不屑一顾,连选举这样的大事他都不闻不问,闲逛去了。可他万万没想到会这样!  这时,一把铁锹正飞奔向破落的大队部……  这时,郭满诚跪在高兴成面前,说,兴成兄弟,都老邻背舍百十来年了……这……郭升,他还是个孩子啊!站在房坡上看热闹的房上草们都哭了,它们不为郭满诚老泪纵横而哭泣,为它们看见高兴成、高村长转过了脸,把不屑神情泄了那个无足轻重的农家老人一脸!  不久,高兴旺推开众人,扶起了郭满诚……高兴旺的二儿子从人群中穿过,劝那帮本家兄弟不要再怀疑自己的皮鞋质量了,说他们穿得都是名牌货,正品货,厂家信守质量第一,质量至上。这弄出人命是小事,要是弄坏了名牌皮鞋划不来的!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不用付钱的试验装置,他们怎么会轻易就放弃呢?  不久,一把铁锹冲进了皮鞋试验者中,那是一把挖过无数亩地、装过无数车土、浇过无数次田、铲断无数根树根、还埋葬过至少几十个死人——明晃晃、白亮亮、薄生生、飞毛利刃的铁锹,那把铁锹像张飞的丈八蛇矛,若关羽的偃月宝刀,更似鲁达的双环禅杖——啪、噗、呲、噔、阵阵乱响……人们的尖叫声、呻吟声、哭声、喊声……铁锹红了、地板红了、圈子里的人身上也红了,远处高郭对峙的人群中哭声昂扬……  不久,一辆辆警车堵住了大队部,警笛把人们的耳朵弄得很嘈杂,警灯把人们的眼泪都晃红了……警察带走了很多人,耍铁锹耍累了的郭旗,雄纠纠气昂昂地上了警车——警察为了突出他的英雄形象,给他带了一只银光闪亮的小镯子!     。 想看书来

钱是学坏的歪经(1)

夜冷若冰霜,他又穿得单薄,饥饿和寒冷更加肆无忌惮。走路,让生命运动抵御寒冷。从东城路走来,有三四里地。来到那座楼房前,情绪像陷阱中困兽般左冲右突,他暂时忘记了寒冷。他默默抬起头,看着透出玻璃的灯光,感到屋中温暖似已触手可及。手颤栗着取出钥匙包,它依然散发着真皮特有的温暖。抠开上下两枚暗扣,钥匙们轻轻碰触出微微的“叮当”声。他知道,挂在最右边的是防盗门钥匙。  他把拇指和食指移过去,伸向它。一丝冰凉从指尖传向大脑——他很快就要到601室去。这套120平米的房子连买带装修共花了60万人民币。当时他买得起——可买还是反反复复犹豫过。因为银行存款总是和动用资金成反比。更何况,那时晓晓很冷漠,她从来不和他说话。夜晚他想象着让她不羁地侵略自己的梦境,那时她会挥洒些许美好……夜风飒飒响、秋虫啾啾鸣、月光水样流淌、晓晓仙女般娇媚……把虚幻变为真实,让晓晓用似水柔情浇灭他的心灵虚火——所以,他买了这房子。这不奇怪,没有心理准备的暴富,就像春雨后的河滩,稍不留神就会荒长起莽莽苍苍的虚荣和红红绿绿的欲望来。  现在,手捏两把冰凉钥匙,他想到严肃的爱情哲学。颇多感慨、颇有深度——男人有时就是犯贱。越得不到就越野狼般猛追!他曾经给霍辛说过,问霍辛他追晓晓算不算爱情?这话是从电视上学来的  霍辛听完笑弯了腰,捂住肚子转着圈子笑。笑得他有些尴尬。“啥###鸟爱情啊,就是他妈的欲望,就是你想弄她。”霍辛一边大笑着一边对他说,“你也真是的,费尽心机玩高雅,到处是‘爱情盒饭’,你还非得吃‘西餐’?”  “我对她不一样,就像、就像,就像我放羊时一天不见头羊那样心里没底。”他辞不达意的比喻更激活了霍辛。“老板越来越越幽默了,真是越来越幽默了,不是头羊是母羊吧?再这样爱下去,你非变成莎士比亚不可。”霍辛单手扶墙,边笑边说。  “啥是×呀?你妈那×霍辛,你个下三烂货,三句话不离本行。我还不知道啥是那啊!你他妈文明点行不行!”他把霍辛震住了,霍辛不再笑,眼神里有了不屑和被虎被犬欺的无奈。霍辛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霍所长今非昔比啦!  春才骂错了他,小学生当然不知道莎士比亚。春才没骂错他,霍辛真是个下三烂货色——当年回到分局,分局长本来讨厌霍辛,少不了大小会议上划拉两句。挨批,不是霍辛心里想要的滋味。离分局几公里的国道两边有很多小饭店,为招揽生意,容留了不少山南海北的“小姐”。上面有严打任务时就大抓特抓,给派出所创点收,平时就没有人愿意管了。  霍辛这样的人进入执法队伍,纵然是合同警,是边缘化非主流人员,可他就像一大锅龙凤汤里漂着一只绿头苍蝇般认人恶心!用霍辛自己的话说,他是集“四警”于一身的全能警察——  上午十二点前,是眠警——在睡觉;  上午十二点后,是巡警——找饭店;  晚上十二点前,是舞警——在歌厅;  晚上十二点后,是交警——在……  他爱到国道两边巡视,挨了分局长骂那天,他又喝醉了。就又去巡视了,抓了一对正在忙碌的男女。那男人交了800元“罚款”灰溜溜地跑了。  老板怕霍辛找麻烦就赶紧炒了几个菜,要陪他再喝两杯。俩人又喝了一瓶。最后,他进了小姐房间,问,“那人给你钱了没有?”  那小姐战战兢兢地说,“给了!”  “好、好!”霍辛说,“给了,他不亏了?他有事先回去了。”  “那我找时间退给他。”小姐说。  “别、别、退了,我、我、替他——等于跟他换、换班。”霍辛说……  市公安局早就接到举报,那天晚上不打招呼“大扫除”,霍辛成了扫黄成果的一部分……就这么回事!  一个春才心情很好的日子,霍辛说:“老板,我那天不是下三烂,而是一个世界知名作家。”  “啥鸟作家,你霍辛嘴里要是能吐出象牙,我就逮只大公鸡尿给你看!”春才说。  霍辛感到老板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其实他应该知道,春才在男女事上走斜的内心情结上非常恨他。霍辛投他之前,他是地地道道的老实人,对老婆没有过任何背叛。甚至,思想背叛也没有。他思想深处没这种意识。  春才清醒记得第一次进歌舞厅时。  霍辛很快展开了工作,一分钟内把小姐揽在怀里,二分钟内把手伸进小姐衣服里,三分钟内宣布他开始“学雷锋”了。他用手对小姐的身体进行零距离斟察测量,还大声说老中医在卡拉OK包房为小姐义诊了。我们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而到包房里来的,我们的共同理想是全心全意为小姐服务!我们的工作思路和根本方法是牢牢抓住一个中心两个根本点!爬雪山,过草地,勇往直前,不管山有多高,水有多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嗷——”小姐半是痛苦半是别的什么一声高叫,其他人哄堂大笑起来,“老中医啊,你轻点儿,别弄出医疗事故来!”霍辛的一个朋友说。  “没事的,”霍辛说,“只要思想是纯洁的,目标是明确的,方法是正确的——医疗事故也是情由可原的。”然后,他转脸问小姐,“你说是不是啊?”     txt小说上传分享

钱是学坏的歪经(2)

那个小姐贱兮兮极具挑逗地咕哝着亲了霍辛一口……  春才愣头愣脑坐着。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姐无所事事地看了他半天了,等他看完了霍辛的表演,回头看她时,她眼里的妩媚雨点般洒了他一脸,他惊呆了——雨点飘落处的万种风情,他只在很多年前的新婚之夜才见过。穿着暴露的小姐慢慢向他移来……竟脑袋一歪,偎在他身上,吓得他赶紧捂住眼睛,萎缩在沙发角落,一动也不敢动。陪完客人,他愤愤对霍辛说:“以后别带我到这种地方来,那是什么玩意儿!”  霍辛说:“老板,你这就农民了吧,乡下人了吧,现没这种应酬啥事儿也办不成!现在流行的就这个。”  “城里人流行感冒我们也跟着赶趟?”春才有点儿不悦地说。  “老板啊,你是几百万的大老板,大人物了,这只是生活小节问题,思想再解放一点,行为再开放一点,进步再迅速一点——放你在女人堆里,你应是那高大威猛的头羊在母羊群中的感觉。知道吗?”霍辛振振有词地说。  “你他妈打的什么鸟比喻!”春才说完怏怏不乐地走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洗了洗澡就躺倒在床,老婆睡觉的鼾声越来越女高音,这让他产生了一些莫名的烦躁——身边——她——她毕竟还是个不到三十岁,依然鲜活的女人,这样想着,大腿根儿就莫名其妙产生了内省式微微的灼热。他伸手去搬她的肩,老婆呜噜着说,“干啥啊”?很不清楚,但翻过了身子。  她睡眼惺忪,脸庞上一层薄如轻纱有点儿闪亮的微汗。眼睛本来就小,加上没睁眼,就看不见眼睛了。一小绺头发有点儿乱,从她额头左上方贴过去,翻山越岭直到右下巴颏那儿……  她醒过来,因为她熟悉他刚才动作的意味。三十如狼的年龄这些是不用教的。她进一步翻滚过来,伸开那浑圆而雪白的双臂,从他身前环抱到他身后。手在他后背摩娑。她依然没有睁眼,依然睡眼惺忪。只是奇了怪的表情里俨然多了些渴望和陶醉,那微汗依然,那绺头发依然——  歌舞厅里模样娇媚、穿着暴露、热情奔放的小姐铺天盖向他扑来——她那双手更加努力地在他背后抚摸,并且慢条斯理滑向他的中间地带——它先前已经挺拔了的,可在她触摸到它的刹那,它像一座巍峨高耸的山峰被强烈的地震抖成烟尘飞扬的一片废墟——他挣脱紧紧拥抱的手,使劲翻过身去,用一只胳膊盖住耳朵搭过脑袋伸向床头,做出了睡觉的姿态。  舞厅里那个小姐的形象剧烈膨胀,鹅蛋儿脸膛,大眼睛,乌黑梳顺的短发,轮廓优美的耳朵,细弯弯的弯眉,高挑的个子,优美的身段,修长的玉腿,高耸的……纠集起来轮番向他发难——  他失眠了,他以前从没有过。  那天晚上他想:以前听人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自己还不信,今天才知道……要是接受了那小姐一偎,再趁人不注意,学着霍辛在她身上偷两把。再然后……他在心里惊呼:好危险啊,原来学坏这么容易!  后来他不再躲躲闪闪了,先是小姐偎过来他再也不怕了。后来小姐对他捏捏摸摸也不怕了。再后来他对小姐对他有点儿害怕了……霍辛私下里表扬说:“老板进步真快,老板越来越老板了。”他狠狠地瞪他,用眼神骂霍辛“滚你妈的蛋吧。”然后,目光像斜射而下的探照灯般低下来,像一声用眼睛发出的叹息。  霍辛投奔他他又接受,曾是件复杂事儿。不是简单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不是臭粪叉必跟着臭粪筐。他实在对霍辛没有好印象。不是因为他伺候过他,心底残存些锈蚀斑驳的自卑。的确是那坏印象彻头彻尾纯粹而坚定。他总是说,霍辛那人不行!而且喜欢用重音强调“不行”。  那为什么还……?  那时,他依然生活在生养他的小村里,过着已不太安稳的放羊生活。即使刹那间成了大富翁,即使曾在心里萌生过近乎远大的东西,可失落总是和结局前的期望成正比——选举会上高家被打伤九个,重伤四个,郭旗被判了八年。郭升从那以后差不多成了神经病!他至今想起那一幕心中就禁不住哆嗦——无数次想——多残酷啊——人生活着多残酷啊!郭旗,始终没有说他个不字,死活没承认“三百块钱一张选票”的事,这让他心得到些许安慰的同时,又陷入永远的歉疚。说实话,幸亏那天没选!说好的选完选上了立刻兑现!要是“兑现”了,自己也得住班房!后来他想,就是当了村长又怎么样呢?他后来给了他叔二伯伯郭满囤三万块钱,说那两万是郭旗的,一万是郭升的。郭满囤看了看那厚厚三沓钱,又看了看霜打茄子般的春才……他一句话也没说,两行浑浊的老泪山顶决溪般翻滚下来!  人啊!有时你就得认命——  渐渐地他心里又热爱起放羊来,天天甩着那枝戴红缨的羊鞭,在每一个明天复印自己今天的生活。他想,放羊,放羊总不会有危险了吧?总不会招谁惹谁了吧?可放羊也不得安生了,家里还是出事了!  那天,下着好大雨。一会儿瓢泼般浇,一会儿过筛儿般漏。雨水从屋顶、屋檐、树梢、树冠上翻滚而下,平摊在院落里。再有雨点儿呼啸而下,就在浑浊的水面上吹起很多黄白色气泡来,再后来的雨点儿又无情地将它们打破。后雨点欺负前雨点又被后雨点欺负,有点像人们的怨怨相报。春才坐在屋子里,看着那令他生厌的大雨,他没去想雨景中蕴藏的哲学——他心里高兴,为那几个撕票的地痞被抓而高兴!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钱是学坏的歪经(3)

很长时间没有高兴过了!  能抓住他们多亏了霍辛。  桌上摆满了菜,有自家种的笋瓜、南瓜、西葫芦、芸苋、荆芥等素菜,他特意到镇上买了卤猪脸儿、猪肝、酱牛肉、酱驴肉等荤菜。往桌面上一摆也算丰盛了。还特意在镇上买了三瓶“宋河粮液”,20多块钱一瓶,这可是好酒啊!村里大部分人恐怕连闻都没闻过。虽然有点儿心疼钱,可还是觉得不隆重感谢霍辛不行。雨越来越大,霍辛还没个影子,渐渐让他有些心烦。谁也想不到,在大雨滂沱的今天,春才和霍辛再一次深度接触预示着什么。  他一直没对外讲过中奖的事儿,可电视里的模糊宣传加上选举前的种种传闻,很多人还是知道了——消息像长了翅膀般在村里、在当地、在方圆几里、几十里、上百里范围内飞翔起来,迷漫开来。近处人在传郭家囤那个羊倌中大奖啦!操,听说那家伙有点儿“一根筋”,还想当村长,选举打架就为了他!傻X,那么多钱还当什么鸟村长啊!远处的人在传咱县那个什么乡有个放养的中大奖了。操!人运气来了天上都掉老鸹屎!操,不知是福是祸呢!村里人眼神都变了,打招呼的声音比以前高多了,打招呼的距离也比以前远多了,大部分人都像见了亲人一样,“哟!春才,吃了没?再吃点吧!”  可是,在这背后,在让春才眼晕的热情背后,春才分明看到人们深邃的瞳孔底部闪耀着另一种光茫,闪闪烁烁像冬夜荒野上蹿来蹿去的鬼火,缠绕着愤恨,燃烧着嫉妒,爆炸着不满……一束束目光里刮着狂风,下着暴雨,飞着雪花,打着闪电,响着炸雷,冰天雪地,万马奔腾,枪林弹雨,血肉横飞……实在是包涵得太多,让他说不清楚,想不明白,看得见,摸不着,斑斑驳驳,光怪陆离,望之可感,琢磨不透——一种深深的恐惧若暴怒的焰浆滚滚涌来。连他老婆都说,我怎么看到他们的眼睛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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