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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2页)

镇干部说,听话。要是不把你弄到广播室来,你就得到医院里呆着去,干张惠的工作。你想想,你每天得看见多少血?

我觉得镇干部说得对,既然王小雅怕血,那她肯定不适合在医院呆着。医院后院有一片空地,就在我们家院子外面,那片空地拉着很多铁丝网,整天晒满了病房撤下来的床单。不管怎么洗,床单上面都是污迹斑斑,有些是血渍。如果王小雅像我母亲那样,成天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血迹斑斑的床单,就不用活了。

王小雅可能也觉得镇干部说得对,就不爬起来了,很听话地让镇干部拽掉了裤子。王小雅的腿和屁股都很白,我父亲说得没错,像张惠和王小雅这样的知青,怎么锻炼也成不了乡下人。

王小雅手里还一直举着那张纸,像举着一面旗。最后那张纸被镇干部拿下来了,他可能不喜欢王小雅一直举着它。他把它拿下来,想了想,塞到了王小雅屁股下面。他让王小雅把腾出来的手放到他屁股上。

发现了张惠和王小雅的秘密让我很激动,我急于找到杨雪,跟她分享。我在镇政府大院转了一圈,没找到杨雪,又返回家属院,终于找到她了,她正在看部队上的放映员往两棵树上挂银幕。部队几乎每周都要在镇政府家属院放电影。

我跑过去问杨雪,今晚演什么电影?

杨雪说,不知道,管它呢,咱先去拿椅子。

杨雪总喜欢去她母亲王小雅的广播室里拿椅子。其实她完全可以去家里拿椅子,却每次都喜欢跑到广播室去拿。她从广播室里拿椅子往家属院走的时候,总是显得特别兴奋,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就好像是她在广播室里当一名广播员,而不是她的母亲王小雅。

杨雪用钥匙捅开广播室的门。我看到那把被碰倒的椅子已经扶起来了,就像半个小时前,王小雅没在这里广播过通知似的。我有些怀疑,我刚才是不是在这儿看见过王小雅?要知道,这关系到一个秘密是否真实的问题。如果刚才只是我的幻觉,那我就不能随便跟杨雪说了。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在纸篓里看到一个纸团,凭直觉,它应该就是那张写着通知的纸。我很兴奋地把它从纸篓里抓了出来,它上面沾着很多血。我非常高兴,因为这证明我不是一个撒谎的孩子。

我拿着那张皱巴巴的纸,说,你妈妈说她来那个了,那个是什么?杨雪很神秘地说,那个就是“倒霉。”我说,哦。

“倒霉”我知道,就是月经,也叫例假。张惠教过我,每个女人都要有例假,但要长大以后。

我说,那这就是你妈妈的血。杨雪说,我妈怎么用这擦血?我说,不是擦,是垫在屁股下面。杨雪说,怎么用纸垫?我说,镇干部把纸放到你妈妈屁股下面的,你妈妈躺在地上。你知道吗,镇干部的屁股左边大右边小。

杨雪一把扯过那张纸,重新扔到纸篓里,呸了两声,说,耍流氓。我说,你不要这样说你妈妈。杨雪说,都脱裤子了,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我不太明白耍流氓到底是怎么回事,早知道杨雪这么生气,我就不告诉她这个秘密了。其实我告诉她这个秘密不是想让她知道她妈妈耍不耍流氓的事,而是她妈妈跟我妈妈为什么有仇的事。

杨雪的母亲王小雅和我母亲张惠从来不说话。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因为王小雅怕血,所以镇干部才没把她安排到医院里去工作,要不然,可能张惠就去当广播员了。谁不愿意当广播员呢,又干净又体面,还能认识镇干部。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拿椅子,当然也没看电影。我们都很郁闷。昨天夜里下的雪现在冻得硬梆梆的,很滑,我们挽着手在冰上滑着走,谁也不说话。远远听到镇政府家属院传来放电影的声音,我惋惜地叹了口气,说,我们没有听到小贾叔叔唱歌。杨雪说,你猜小贾叔叔今晚唱的什么歌?我说不知道。

小贾叔叔每次都要在放电影之前,打着拍子指挥部队唱歌。我想,张惠今天晚上肯定在镇政府家属院看小贾叔叔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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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离婚事件(1)

我父亲林宝山病了,住进了医院。母亲很苦恼,她跟别人换了班,满肚子怨气地陪在林宝山的病床前。我去的时候,林宝山正在睡觉,睡得很沉很幸福,嘴角搭下一条口水。

母亲说,林雪,林宝山说他心口疼,疼得拿头撞墙,我觉得他是装的。

我觉得父亲没有理由装病。谁没事干了愿意拿头撞墙呢,很疼的。但是他的心口疼这毛病总是犯得很蹊跷,他后来好了,出院了,但只要张惠一拿起复习用的课本,他就犯病,就拿脑袋往墙上撞。他撞得很像真的,搞得整面墙都咚咚地响,墙皮哗啦哗啦往下掉。

由于母亲认为他是装出来的,有一次索性打算不管他,让他撞去,反正脑袋是他自己的,他总不会往死里撞。母亲没像以往那样放下手里的书,而是继续埋头看。母亲低估了父亲,他真拿着脑袋往死里撞,仿佛他的脑袋是一把锤子,身负往墙上砸一枚钉子的使命。他撞着撞着就流血了,血像虫子一样沿着额头向下爬。

母亲终于绷不住了,她咒骂着,林宝山,我上辈子欠你的,下辈子我哪怕托生成老鼠,也不托生成人,跟你这样的人为伍。

她一边咒骂一边找药棉和纱布给父亲止血。老鼠闻着血腥味跑到他们房间,让林宝山缠了纱布的头笑得要命,胡子一抖一抖。我说,我也觉得父亲的样子很好笑,不像电影里的八路军伤员,像鬼子。老鼠点头。

那天晚上,父亲像个孩子一样向母亲撒娇。他说,惠,我脑袋疼,心口疼。由于他现在是一名伤员,母亲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他的撒娇。父亲求母亲别离开他,别去参加什么狗屁的高考,说着说着就喘起气来,像镇干部一样。

很显然,母亲不能复习功课了。她到药房上班的时候,大口大口地喝茶,目光绝望。她现在只能在药房抽点时间看书,但她看不见去。她总是把书本翻得哗哗响,根本就不像看书的样子。

母亲有一段日子没看书,这使得父亲心情放松,病也随之好了。我觉得他好了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毕竟他不用拿脑袋撞墙了。他一撞墙我就害怕。

但是好景不长,有天晚上父亲又开始撞墙了,这次撞得比以往每一次都响。我特别害怕,就敲敲写字台,把老鼠叫出来,让它跟我一起去他们的房间。

父亲结痂的地方又破了。母亲铁了心,抱着胳膊站在房门口,说,你这个卑鄙的小人,这次你就是撞死我也要跟你离婚。不,你要是死了才好呢,我就不用离婚了。天天拿死来威胁一个女人,你算个什么男人!

老鼠拿小爪子碰碰我的脚面,我知道它也挺害怕的,让我出去找人。我撒腿就跑出去,跑出院子,从那些床单之间穿过,跑进医院后门。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白天晚上都挂着床单,有一条不知道怎么卷在我身上了,我也顾不得解开,披着它就跑进医生值班室,把值班医生吓了一跳,以为我是鬼。

那天晚上为了制止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父亲,他们给他处理好伤口后,给他服了安定片,让他睡觉。母亲的意见是把他绑起来,省得他醒来以后继续吓人。她在家里东翻西找,找到一截绳子,让我帮她捆绑林宝山。

母亲的手白白嫩嫩的,胳膊又那么细,拿着那截绳子不知道从哪下手。我也不会。最后母亲很生气地把绳子团一团,塞到锅灶里,说,他要死就让他死好了,他这样活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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