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维卡,她却不肯朗诵,但是等大家都轮完了,她从手提包里(她有一个从巴黎买回来的真正女式手提包!)拿出一本已经翻破的小书。她说:“我给大家念三首我最喜欢的诗,那是一位几乎已经被人忘记的诗人写的。”
“被遗忘的,那就是说,是没用的。”若尔卡想要来句俏皮话。
“你是个傻瓜。”维卡说,“他之所以被人忘怀,完全是由于别的原因。”
她走到房间中央,打开诗集,严肃地环顾一周,用不高的声音念起来:
把你的小手递给我,杰姆,
我生来从未见过这样的手
……
等维卡念完之后,伊斯克拉说:“这是叶赛宁的诗。他是颓废派诗人,歌颂酒馆、忧郁和苦闷。”
维卡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
济娜则拍了一下手说:“管他是颓废派还是极颓废派,反正这些诗精采投入精—采—极—了!”
伊斯克拉没有做声,因为她也非常喜欢这些诗,所以没有进行争论,况且也不想争论。她知道得很清楚,这是颓废派的诗,因为她听妈妈这样说过,但她又不明白,这类诗怎么会是颓废的呢?在“知道”与“明白”之间出现了矛盾,伊斯克拉诚心诚意地想要自我剖析一番。
“你喜欢诗吗?”她悄悄地问萨什卡。
“我一点也不懂,不过诗是了不起的东西。你看,有那么几行……可惜,我没记住。”
“沙金娘,你是我的沙金娘。”伊斯克拉着有所思地把这行待重复了一遍。
“沙金娘,你是我的沙金娘。”萨什卡叹了口气。
维卡听见了他俩的谈话,走上前来,突然问道:“你聪明吗,伊斯克拉?”
“我也不知道。”伊斯克拉被问得慌了神,她回答说,“最低限度还不是个傻瓜。”
“对,你不是个傻瓜。”维卡笑了,“这本书我是谁也不借的,因为是爸爸的书,不过我要把它借给你看。你不用看急,慢慢看吧。”
“谢谢你,维卡。”伊斯克拉也对维卡露出了笑容,她有生以来似乎还是头一回这样做,“我一定亲自把书还给你本人。”
小汽车在街上已经按了两次喇叭,维卡向大家告辞了。伊斯克拉把那本已被人读破了的颓废派诗人谢尔盖·时赛宁的诗集珍惜地贴在胸前。
第三章
新校舍不久之前才落成,各报都登载了这座新校舍启用的消息。新校舍的窗户很大,课桌还未被学生划上道道,每条走廊都摆着种上橡皮树的木桶,楼下还有一个在当时极为罕见的体育馆。
市教育局的代表说:“这是送给我市青少年最好的礼物。”确实如此。一、二年级的教室在第一层,一、二年级学生不准上楼,以免他们骑着楼梯扶手往下滑。三、四年级的教室相应安排在二楼。以此类推,年级越高,教室所在的楼层越高。
“这种安排精确得惊人。”瓦莲金娜·安德罗诺夫娜肯定地说,“甚至具有象征性,而且是我们所理解的最好意义上的‘象征性’。”
瓦莲金娜·安德罗诺夫娜是文学课教师,临时代理校长职务。她那庞大的身躯表现出一种铁面无私的神气和坚定不移地执行上级的最新指示和通知的决心。
大家根据命令行事,此外还加上设在各层楼梯平台上的值日生本人的创举,严格规定学生不得越界到楼上和楼下去。学校象个千层饼,一层一层的界限非常分明:十年级学生永远见不到五年级学生,一年级学生则除了本年级同学之外,任何人也见不着。每层楼各自过着自身年龄界线之内的生活,不过这种做法确实有其好处:除了值日生本人之外,再也没有人骑着楼梯扶手往下滑了。
瓦莲金娜·安德罗诺夫娜执行校长职务半年后,上级派来一位新校长。新校长穿着宽大的马裤,软羊皮做的“西密”式靴子,大贴兜的呢子军服上衣。他骑兵派头十足,喜欢吵吵嚷嚷,放声大笑,打个喷嚏全校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