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林采喘着气说:“你不必往下说了,不义,自然是觉得自己不能出塞,让三妹代替,有悖姊妹的情义?”
“是的!”昭君答说:“我还有一个关于三妹——”
她没有再说下去,却望着月光,怡悦地笑了。这使得林采大惑不解。“二妹,”她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暂时不告诉你,将来你就会知道,实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好!我就不问。”林采此时关心的是昭君,不是韩文:“二妹。你是这么个想法,我不能说你不对,不过,还有一个人,你也应该想到。”
“皇上?”
“是!你对皇上应该有交代啊?”
“那可是没有法子的事。我不能陷君于不义!”
“照这样说,竟是连皇上亦对得起了?”林采茫然地说:“二妹,我自己觉得我平时度人料事,大致也都还差不到哪里去。如今听你所说,竟是我一句都想不到的。可是细想你的话,却又无一句驳得倒。这是什么道理呢?”
“大姊,我说实话。这些想法,来之不易,好几天晚上通宵不能合眼,痛苦异常。为了解除痛苦,逼得我要自己想法子。苦苦思索,终于想出这番道理。如今,我是心安理得!”
“二妹,”林采很吃力地问道:“你是说,仍旧要出塞,以宁胡长公主的身份,去做呼韩邪的阏氏?”
这有点明知故问。而昭君仍是正正经经答一声:“是的!”
“那么,一切计划都要改变了?”
“也不必变多少。”昭君答说:“到了雁门,我跟陈将军说实话,请他仍旧带着三妹回来。”
“这,”林采仍摇头:“二妹,你把这件事看得太容易了!
陈将军是奉旨行事,怎能听你的话?”
这一说昭君愣住了。望一望月光,又低头想了好半天。抬起头来时,眼中充满了平静与自信。
“大姊,我有个绝妙的办法。不过一时还不能告诉你。”
“也罢!我就不问,我只看着好了。”
“对了,大姊,”昭君很兴奋地说:“你不但会亲眼得见,而且,我还得请你在旁边帮忙。大姊,你送我到雁门好不好?”
“怎么不好?太好了!”林采又说:“其实,我送你出塞亦无妨。大漠落日,风光绝异,能开开眼界,亦是人生难得的际遇。”
“算了,算了!大姊,你别想得那么美,你只送我到雁门,然后,你伴着三妹,让陈将军护送你们回来。”
“这么安排,就像游览一样,谁也不愿意放弃这种机会。不过,”林采紧皱着眉说:“雁门一别,只怕我们姊妹之间,都会哭得不知道怎么才能各自上路。”
这是预支了离愁,不说还好。一说,触及了昭君的痛处,顿时心乱如麻,觉得浑身虚脱似地,不由得就倒在林采怀中。
“怎么了?”林采惊呼着。但话一出口,立即发觉是自己说了一句大错特错的话。懊悔加上歉疚,不由得着急地说:“二妹,二妹,我是瞎说。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凡事没有过不去的。我说的是废话,你莫当真!”
昭君了解她的心境,但更了解自己的心境,而感想是恐惧,深以自己在紧要关头不能克制感情为忧。不过她并不服气,自觉是经得起感情的考验的。
为了证明她自己具此力量,不顾一切地仰身坐正,由于动作太骤然,抬头时,将林采的下颏,狠狠地碰了一下,令人痛不可当。但林采能够忍受,甚至忘了痛苦,因为昭君的神态,消释了她的不安。
“大姊,人孰无情,不过要看得开!”昭君沉静地说:“我是看得开的。”
“是的,是的!”林采急忙答说:“连老伯母都看开了,难道你还看不开?”
昭君笑笑不答,尽力收拾杂念,只从理智上去考虑怎样才能善尽自己的责任。
“大姊,”她想停当了说:“明天我要进宫去见太后。”
“喔!”林采很谨慎地问:“是跟太后去辞行?”
“辞行是表面文章,我有话跟太后面奏。”昭君答说:“还有一件事,我要去求太后,准你伴我到雁门。”那又何用面奏太后?要一个掖庭女子作为女伴,是一件太小太小的小事。林采心知昭君必另有目的。不过,她不肯说,自己亦不宜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