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
虽未见太阳,东方泛白的天际却扯出的一丝丝、一缕缕溢彩的朝云。
静静休憩一夜的宫廷,开始复苏。各个宫门都开了钥,按值的宫人安静又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又一天的繁忙。
此刻哪怕有成千上万个人在忙碌,宫里的早晨也是宁静的。象无声电影一样安静而又有序地换岗换班的画面……很难形容的味道。
也许……这,就是宫廷的规矩,皇家的威仪。
在这样的地方,你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肃穆,连空气恍若都带着微微的压抑,我的脚步也跟着轻了起来。跟着前头那个叫小顺的小太监,安静地在碎花石子路上走着,硬底鞋子敲打在彩石上的“叮叮”和园子里偶尔飞过的鸟鸣是一路过来听到的唯一声音。
初夏的早晨,却并没有白日的燥热,习习袭来的凉风夹杂着朝雾还未散尽的露气,湿湿的,凉凉的……正如今早他的吻。
浅眠的他寅时就把我唤醒,懵懂中看看那乌漆抹黑的天空,我没好气的告诉他今日明明是卯时“殿试”,本来昨晚就透支了体力,干么这么早就折磨人起来。
“张如妍告诉你是卯时的?”
是啊,不是规矩么,最后一天的“殿试”延后一个时辰……昨日下午和一个旗籍的几个好姐妹特地来告诉我的……
迷糊中只听得已经起来的他叫来全公公说什么改时间的事情……
“想睡就多睡一个时辰吧,没什么打紧。”断断续续地,只记得他临走前的这一句话,和那一个吻。
深深吸了一口属于御花园特有的花的芬芳夹杂着松柏的清香,缓缓吐纳一次。到了……钦安殿那金红色的琉璃建筑前那道“天一门”已在眼前。
“站住,哪个宫的,有腰牌吗?”门口的侍卫高壮如塔,旁边鹤立着一个长脸公公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的服色,拿腔拿调地扯着喉咙道。
小顺子公公涎着笑脸欠了下身打着哈哈:“这位公公,都是当差的,小的哪个宫的不方便说,您问问李贺年公公小顺儿是谁他准知道!”
“点卯时间已经过了,各旗秀女寅时就已经在正殿候着了。上头说了,分住在别的延辉阁等别的宫殿的秀女只要错过应卯,不管哪旗的都不得进入钦安殿。”
寅时……卯时?想起昨日临走时那张绝美的脸,恬恬然带着灿烂的笑:“姐姐好象不住在钦安殿里,不知道住延辉阁还是和边的几处宫房?刚刚李公公告诉我们钦安殿的明日延后一个时辰点卯,说是皇上的恩典。”
张如妍,你果然胆大!妈的!我被“黑”了!
这突然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戏剧化一幕此刻让我窝火!虽然这“选秀”的游戏我的心态一直是个旁观者,因为一直知道谁在导演,所以自己的这个角色演得是好是坏,从来没有在意,一直享受着这个宫廷选秀的华美过程。十几年来的宫廷生活告诉我这里从来就只有利益的权衡……本以为能以这个无权无势的蒙古“秀女”身份,能安然地置身事外……我本“玩票”,却偏有人拉我“入戏”。
脑海里如电般闪过棋局一样错综复杂的关系……难道是早来晚走的秘密被人发觉?不可能啊,我分得的芜房离她们很远,宫禁后秀女严禁走动,全公公安排这样的事情一直很小心。就算是有通天本事的人发现这个秘密,那也更是不敢“黑”到我身上啊?那是……仔细思量烨儿昨晚的话……今晨的话……呵……导演既然都说不打紧,那我就……随“情”入戏?享受一下被陷害的乐趣?
“公公,我们是乾清宫的,请给个方便。”觑一眼小顺儿,他赶紧会意地拉出腰上的铜牌。
那长脸太监仔细看了小顺儿的腰牌果然不假,再瞅瞅我身上的秀女装扮模样,换了副嘴脸:“都是当差,本应给个方便,可这姑娘……”
“皇上的事情,你难道也想管么?”小顺儿这次挺直了腰板,拿足了架子。
那太监立刻噤声,哈着腰放我们过去……在这里,没有关系的人是根草,有人罩的感觉真好!
刚进去转过回廊见正殿台阶上已站有数名大小太监,正殿中隐隐传出众多女子的莺声燕语,看来我果真迟到。
“迟到的秀女请去后殿等待下一批甄选。”铁板……黑脸的公公冷言冷语没有情绪的声音。
“皇上不是改成早朝后巳时开选了么?还有两个时辰怎么会迟到?”
“那是皇上!能和秀女一样吗!这里的规矩就必须是寅末点卯!你倒是鬼精得会打听,消息灵通啊,你是哪个宫的啊,交完差事就赶紧走吧。”
小顺儿跃跃欲试准备为我闯关,看这几个大太监黑着脸的样子,我一拉他衣襟,让他跟我下来。敛首给他一个礼:“谢谢公公带我进来,我这就去后殿了,您去回差事吧。”
*
说是后殿,其实不过是钦安殿后院的一间比较大的穿廊过厅而已。
“茉儿,你怎么现在才来?这么久你都不告诉你住哪间芜房,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见你。”
是额真……难道她也迟到?她可是住在钦安殿……
看看或坐或站,零零落落散在后殿里的大概也就不到十个秀女,大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