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痕啊,是否是我害了你?我前世种的“因”,让你承受了“果”。前世若没有我毁了福朝基业,今世是否你就不用忍受践踏自尊的难堪?
想了一夜,一夜无果。
第二日,我很早便起床。用了早膳后,马车继续前进。缩在马车内,我一路沉寂,偶尔看看被慧珍逗笑的古乐,对别的事怎么也兴不起兴趣。沉重的记忆包袱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了。
醉城,两百多年前的罪城,今日的醉城。当年我命丧罪城,也赎不了我的罪过吗?
马车急行,穿山过桥,向着大山深处而去。
日暮降临时分,一行人已经上了鬼山,重见青冥那排山中秘居,我的心却不复往昔的激动,我唯一的心动,只为屋内的那人。青冥说古善、红夫人等也来了鬼山,正安置在原本鬼教的总坛。
我抛下众人冲进屋内,大呼着古痕的名字,可是木屋内静的可怕,没有人回应我,甚至根本没有人气。“青冥,古痕呢?”我气急败坏道,“古痕哪儿去了?他不在屋里!”
“是,他不会在屋里,”青冥眼神一伤淡然道:“他在后山。”
“后山?他在后山做什么?”我迫不及待的丢下青冥朝后山奔去,青冥几个疾步来到我身边,“你不能上去!他不想你见到他!”
“为什么不能上去?为什么不能见古痕?他是我的丈夫,我为何不能上去找我的丈夫?”听到古痕不想见我,我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
青冥见我几乎抓狂的神情,顿了顿,不再说什么,长手一带将我拉入怀中,以披风遮住我的脸,用上了轻功,我挣扎起来,“青冥,你想做什么?别忘了,我是你弟弟的妻子!”
青冥的手没有丝毫松动,“想见古痕你就别乱动,没有我的带领,你绝对找不到他。”
我安静下来,很快就明白了青冥这句话的含义。他运用轻功将我带上了后山的孤峰之顶,四周全是几成直角的绝壁,没有青冥的带领和帮助,我是一定上不了这个峰顶的。
“古痕呢?他为何要待在这里,古痕——”我大声呼喊着,峰顶有一片密林,古枝缠抱,奇异的在冬日里仍枝繁叶茂。
半响也没有人回应我,“古痕!你在哪里?我是霓裳,你回答我啊!古痕——”
我一声声殷切的呼唤着,古痕却是不肯回应,良久,青冥低声道:“别再叫了,他早听见了,可他回答不了你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能回答我?”我怒喝向青冥,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青冥将我带到密林当中,幽然抬手一指,别开脸,“他在那儿。”
那儿?我的目光顺着青冥手指的方向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滚了出来,踉跄着奔过去,看到墓碑的瞬间,整个人彻底的崩溃了。
“不!——”我撕心裂肺的痛呼,“不,这不是真的,古痕,你在哪儿,你快出来,别吓我了,快出来啊,古痕!你别躲我了,我求你,你快出来……”
“古痕,快出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古痕——”我不顾一切的徒手刨着古痕坟上的土,心已经麻木的不知疼痛。
“你别这样。”青冥试图将我拉开,我红着眼狠咬了青冥一口,又扑向古痕的坟,继续挖,我不信,我不相信古痕就这么走了……我已经哭到发不出声了,手指也感到钻心的痛,可我管不了这些,我要见古痕,我不接受他就这样死去了,我不允许。
“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怎么……能忍心……舍我而去?你死了,我还怎能独活?”
好久,好久,我喃喃自语;好静,好静,我说不出话了。我累了,倚靠着古痕的墓碑,一动不动。
“古痕,不要丢下我,你怎忍心丢下我一个人?”我的泪已干,嗓已哑。幽然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没入山坳的太阳,忽然就看到了古痕的笑脸,我激动地坐起来,伸出手,“你笑了吗?是来接我的?你终于来了?”我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缓缓将手伸向古痕,“你真的来接我了?你……说过你会回来接我的,要我等着,我一直等着呢,你怎么可以食言?”
“古痕啊,你等等我,先别走啊,等等我——”看着古痕向没落的太阳走去,我急切的转身奔向石碑,我决定了,我要跟上古痕。可,预期的头破血流呢?昏迷前,我知道,青冥点了我的穴,他不让我跟古痕走,他竟敢拆散我和古痕……
[第四卷 宿命:第八十八章 疯癫]
当我从昏迷中转醒,又是新的一天了。
古痕的死讯仿佛一个恶梦,一个我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我昏昏沉沉的躺着,已经几天了?昏迷的时间总比清醒时多。我其实也不愿清醒,在睡梦中,我能见到古痕,能和他在一起煮酒焚琴,逍遥自在,可他却总劝我醒过来。我多想就此长眠不醒,去追随古痕,不再理会世俗的一切。
可是,太多的人想让我活下去。
古痕更是。
青冥说,古痕与云楚达成协议的当夜,就去逝了,那时尚不到九月。
但他死前已安排好了一切,之后的每一步都是青冥在遵照他的遗愿执行。就连古痕每三日必到的家书也是古痕死前写好再由青冥依计转发的,那些……其实都是天国的来信了。
每一封都浸着古痕的血泪,我的古痕……我泣不成声。他向我谎称找到了丢失的那批“保命单”,谎称研制出了不需要极品诛颜的解药,他切断了我与外界的联系,让青冥隐瞒他的死讯,代他守护醉城,守护我,他为我安排了不会被孩子的绿眼吓着的稳婆与奶娘……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在他死后能平安的生下孩子,好好活下去。
他自己却终没能逃过追魂夺命的剧毒“碧落”的索命。红夫人与青冥成功地隐瞒了古痕的死讯,他们早在我回醉城之前已知道古痕必死无疑。因为他们终于发现,“碧落”真正的解药是施毒者的心脏之血,而非极品诛颜,所谓极品诛颜不过是青冥体内那个“他”篡改后的结果。
而古痕的施毒者——鬼域域主早在我于鬼山受伤之时,他就已然奔赴黄泉了,古痕注定一死,极品诛颜注定只是个传说。它既不能解毒,也无法令人起死回生,同时也救不了青冥了,因为青冥已经控制不了“他”,反为他所控制,而“他”绝不会允许青冥服用极品诛颜制成的药来毁灭“他”。这种结果似乎很讽刺,可更讽刺的是……
鬼域域主竟是我在青冥木屋的密室里看到的那个干枯的绿眼老头,那个几乎取我性命只为逼迫青冥彻底绝情绝爱,一统武林的疯老头。狡诈而阴险的可怜老人,被“他”囚禁在按罗夫人(青冥与古痕的娘)生前的房间布置成的密室里达数年之久。
因为“他”要这个老人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日日忏悔,让他后悔曾经将罗夫人当成商品一样与古岳交换了财富,让他后悔因他的无情,害得穆兰赴了罗夫人的后尘,早早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