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他已肯定郭威不是真心迎立刘赟的,那刘赟那里会有好果子吃?不管迟早,肯定死在郭威手上。郭威什么时候杀刘赟?他不知道。他怕什么?他怕的是郭威在迎立途中制造兵变杀刘赟,那时‘火炎崑岗,玉石俱焚。’要他和刘赟糊里糊涂死在一块,他就一千个不愿,一万个不愿了……
沉思一番,强作笑颜向郭威道:“老夫已年逾花甲,气竭体衰,只恐难当大任,为何侍中尚要派我赴徐州?”
郭威笑道:“太师三朝*,德高望重,比众不同。此次出迎嗣君,乃由太后选定,若非太师作领袖,还有谁能胜任?”
冯道苦笑道:“路途崎岖,迷雾弥漫,老夫此去只恐怕是有去无回呢?就请郭帅饶了我这一遭吧。”
郭威大笑道:“太师此行,受太后之重托,肩负的是国家安危重任,迎立的是刘氏朝廷的嗣君,怎么会有去无回呢?你放心,不管什么路途怎么崎岖,迷雾怎么弥漫,本官保你有去有回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冯道还是忧心忡忡,只好与王度,赵上交,出都东去。
郭威这里送了冯道去徐州,复又率领百官上禀太后,说是:“如今虽已遣使迎立嗣君,但路途往返,尚须时日,朝中大事,须有主宰,就请太后临朝听政。”
太后听了,自然允奏。郭威仍命翰林学士范质拟定诰命:
昨以奸邪构衅,乱我邦家。勋德效忠,翦除凶慝。俯从人望,已立嗣君。宗社危而复安,纪纲坏而复振。但如今皇帝法驾未至,庶务繁多。百僚上言,请予莅政,今允众议,权理万机,止于浃旬,即复明辟,此诰!
上回第一份诰文告诉大家:现在是太后作主,立徐州节度使刘赟为嗣君,现在已派人去迎接他来京了,国家马上就有新皇帝了……
本回第二个诰文告诉大家,现在新皇帝还未到京登极,朝中每天很多事情要处理,怎么办呢?朝中百官要求我这个当太后的暂时出来主持一下。哪好吧,哀家就暂时出来主持十天半月左右吧,待新皇帝帝一来到,哀家马上就马上把这个位子还给他了。
两份诰文,一经太后首肯,郭威即令昭告天下。
举国上下一看这两份诰文都知道:朝廷已立嗣君了。太后临朝听政了。举国上下,风平浪静,一切都平复如初,旧皇帝虽然死了,新皇帝马上就来了。在这个过度期的十天半月里,朝政暂由太后主持,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原来人们所作的郭威篡位这一类的猜测,看来都是子虚乌有。这样一来,就是刘信,慕容彦超等皇亲国戚,也都各守其职,不敢妄议妄动了。
河东节度使,太原留守刘崇,始初听得朝廷杀了杨邠,史弘肇等一批大臣,大为震惊。接着,又听说郭威领着十余万兵马入汴‘清君侧’。接着,听说皇帝也死了,又杀了李业,刘铢,苏逢吉等一批皇亲国戚大臣,更是忐忑不安。许州的刘信,徐州的刘赟送来的消息都是含含糊糊,不清不楚的,他们的手下也都只有那么一两千号人马,也不敢入京。当时也有将领闹着要他“提师入京以安社稷”。但刘崇本来就胆小,也从来就没带兵打过什么仗,再加上整个晋阳只不过三两万兵马,即使全师入汴,也难与郭威的十余万大军抗衡。因此,朝廷*以来,一直都忧心忡忡,彷徨无计。如今见了太后两道文诰,算是连日来压在心头的哪块大石落到地上了:太后临朝听政了!立自己的儿子做皇帝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呢?于是,大集群僚,置酒庆贺。但由于众议纷纭,暗下里未免还是放心不下,于是派差使进京时,叮嘱打探郭威口风。
那郭威是何等精明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一眼看穿来使的意图,指着脖子上的刺青笑对来使说:“老夫出身行伍,少时刺了一只雀儿在脖子上,所以人称老夫郭雀儿。汝回去问问王爷,千古以来,有刺青之人做天子的么?”
原来古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刺青起原于对罪犯的惩罚,故又被认为是卑下的玩意儿,不是高贵的人应有的。如今郭威如此自贬,看来果真没有要当皇帝的意思了,因此,更是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了。
太原尹李骧原来就曾建议发兵南下,联合皇室宗亲之力以胁制郭威的。今见刘崇竟是如此轻信,竟至如此得意忘形,不禁又惊又气,离席泣谏道:“明公万勿轻信郭威,他挟阖门家口灭绝之仇,驱十万虎狼之师搜掠京师,弑皇上,戮宗室,今日岂会拱手把权柄交还刘家?他目前言行,乃掩耳盗铃,缓兵之计耳,卑职仍请明公以祝贺为名,火速引兵逾太行,屯据孟津,以胁制郭威,必待徐州殿下即位之后方始回师还镇,方可免受其骗……”
那刘崇正计算着儿子当了皇帝,自己就是太上皇了。比起刘知远父子坐朝之时,更要风光百倍,因此一团高兴,已经喝了个*分酒意,不堤防被这李骧一哭一嚷,十分败兴,大怒道:“如今太后已颁诰令,我儿入继大统,正是普天同庆之时,尔却一而再,再而三怂恿我引兵入汴,岂不是要我与朝廷作对,陷我父子于水火吗?”
李骧抗辩道:“郭威大军屯京,太后与皇室目前正是陷于水火之中。明公若领兵南下,联合各州宗亲之力;示军威以挟制郭威;方可解太后与公子悬卵之危。否则太后危矣!公子危矣!社稷危矣!”
刘崇听了,更如火上加油,拍案怒道:“腐儒妄语,蛊惑人心,不杀何用!”说罢,喝令左右押了下去。
李骧高呼道:“我负济世之才,辅高祖皇帝创立汉室江山,不想今日死于愚夫之手。”刘崇听了,更是怒不可遏,喝令立即把李骧推出斩首。
回头再说那冯道奉着诰命,领着王度,赵上交等一行使臣,走了数日,来至徐州。节度使刘赟把他们接至官衙,得知是太后诰令,前来迎接自己前往汴京嗣位为帝,当时合衙上下,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徐州衙内大排筵席,款待来自汴京的使臣。刘赟更派人把喜信传送太原……
不料正在全国上下举首翘望嗣主入京,重振汉室之时,忽有镇州,邢州二处守将派人来报:“辽王兀欲,趁我丧乱之机,亲率大军进犯,现已攻陷封邱,饶阳等地,来势凶猛,大有进犯邺都之意,请即速派大军救援。”
郭威得报,迅即入禀太后,太后大惊,急招朝臣商议;朝中大臣有几个敢说话的?还不是王峻;王殷;范质这几个说了算;在他们几个的建议下;太后只好令郭威立即统领大军北征,以解邺都之危。又议定朝廷国事暂交王峻,窦贞固,苏如珪。军事交与王殷。随即又把翰林学士范质升任枢密副使,掌管机要。这样一来,郭威的亲信心腹,共同掌管了朝政军国大权,他就可以安心出征了。
当有司天监选定,选定大利征伐的吉日。郭威便领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出发离京,往北而去。
次日晨,大军正渡黄河,忽有后军来报,说是:“徐州方面来使前来犒劳三军,命将士稍息以待。”
此时,先头部队经已过河,郭威正与几位将佐在一处高地观察后续渡河人马。见军士报道徐州派人前来犒劳,将士们听了,俱露不屑之色,三五成群,议论纷纷。都说:“徐州刘赟算个甚么东西?用得着你来犒赏?俺这里十万大军,你犒赏得几个?”
也有说:“我等攻陷京师,他刘家的皇帝因此致死,徐州刘赟,哪里是有真心来犒赏咱们的,这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更多说的是:“要是刘家的人当了皇帝,咱们别想有活路。咱们要想有好日子过,除非是咱们郭帅当皇帝……”
郭威听了,只当是没听到。更不想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一下子把问题闹大了。便命人往后面传话,告诉徐州来使,就说:“主帅已下军令:军情紧迫,火速渡河,刻不容缓,大军不得延缓,违令者斩。来使可回徐州,无须犒军了。”
来使听了,无可如何,只得带着犒赏之物,依旧回徐州去了。
大军过了黄河,逶迤向北而行。刚好这一连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