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刘不才觉得他的沉默不可解,催问着。
『讲得我口干舌燥,你也得让我先润润嗓子。』陈世龙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这佯,我先走,把你的难处去安排好,你中午自己到聚成来。怎么样?』
『 你是说,先给我去弄钱?』刘不才接下来说,『现在也无所谓了。』
『这用不到客气!客气自己受罪。说句实话,你现在的境况也不怎么好,怕要请桌客都为难。到那时候,一面要办事,一面又要凑钱应付债主,反而原形毕露,面子失光,倒还不如我替你预先安排好的为妙。』
想想也不错,刘不才便随他去。答允准定中午到聚成钱庄跟胡雪岩碰头。
到时候,陈世龙已在门口等候,迎入客座,胡雪岩兜头一揖,口称『三叔』,同时看到一桌银台面的盛宴,四干四湿的果碟子都已经摆好了。
刘不才称他『雪岩兄』,不提亲戚,只道仰慕,郁四陪客,再加陈世龙从中穿针引线,将刘不才当上宾看待,捧得他飘飘然,大为过瘾。
茶罢入席,自然是刘不才首座,左右是郁、陈二席,胡雪岩坐了主位。
酒过三巡,话入正题,是郁四提起来的。
『刘三哥』郁四说,『老胡想开药店,原来我不赞成,现在我想想也不错。行善济世,总是好事,将来我也要加入股子。不过,老胡跟我都是外行,一切要我仰仗。』
『不敢,不敢!』刘不才说,『这是我的本行,凡有可以效劳之处,在所不辞。不过,我还不晓得怎么样一个开法,规模如何?』
『这就要请教三叔了。规模嘛,』胡雪岩想了想说,『初步我想凑十万两银子的本钱。』
十万两银子的本钱,还是『初步』!如果不是有陈世龙的先人之言,以及素有宫名的郁四表示要入股,刘不才还真有点不敢相信。
『这个规模,』他兴奋之中又有顾虑,『就很大了。不过乱世当口,只怕生意不见得如太平年岁!』
『太平年岁吃膏滋药的多,乱世当口,我们要卖救命的药,少卖补药。』
胡雪岩说∶『三叔,生意你不要担心。大兵以后,定有大疫,逃难的人,早饥夜寒,水土不服,生了病一定要买药,买不起的我们送。』
『嗯,嗯!』刘不才心想;此人的口气,倒真是不小。
口气虽大,用心却深,『三叔,』胡雪岩笑道,『我想做生意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创牌子最要紧,我说送药,就是为了创牌子的。』
『这我也晓得。』刘不才平静地答道,『凡是药店,都有这个规矩,贫病奉送。不过,没有啥用处,做好事而已。』
『那是送得不得法!我在上海听人讲过一个故事,蛮有意思,讲给大家听听。』
胡雪岩讲的这个故事,出在雍正年间,京城里有家小药店,承揽供应宫里『御药店』的药,选料特别地道,雍正皇帝很相信他家的药。有一年逢辰戌丑未大比之年,会试是在三月里,称为春闱。头一年冬天不冷,雪下得不多,一开春天气反常,春瘟流行,举人病倒的很多,能够支持的,也多是胃口不开,委靡不振。这家药店的主人,配了一种药,专治时气,托内务府大臣面奏皇帝,说是愿意奉送每一个举子,带入闱中,以备不时之需。科场里的号舍,站起来立不直身子,靠下来伸不直双腿,三场下来,体格不好的就支持不住,何况精神不爽?雍正是个最能体察人情的皇帝,本来就有些在替举子担忧,一听这话,大为嘉许。于是这家药店奉旨送药,派人守在贡院门口,等举子入闱,用不着他们开口,在考篮里放一包药。包封纸印得极其考究,上面还有『奉旨』字样,另外附一张仿单,把他家有名的丸散豪丹,都刻印在上面。结果,一半是他家的药好,一半是他家的运气好,人闱举子,报『病号』出场的,并不比前几科会试来得多,足见药的功效。这一来,出闱的举子,不管中不中,都先要买他家的药,生意兴隆得不得了。
『你想想看,』胡雪岩说,『天下十八省,远到云南、贵州等。
都晓得他家的药。你花多少银子,雇人替你遍天下去贴招贴,都没有这佯的效验。这就是脑筋会不会动的关系。『
『真是,』郁四笑道,『老胡,你做生意就是这点上厉害!别人想不到的花样,你想得到。』
『那么,』刘不才的态度也不同了,很起劲的问∶『我们怎么送法?』
『我们要送军营里┅┅』
『那再好都没有。』刘不才抢着说道,『我有「诸葛行军散」的方子,配料与众不同,其效如神。』
『真的再好都没有!』胡雪岩说,『送军营里要送得多,这当然也有个送法。将来我来动脑筋,叫人出钱,我们只收成本。捐助军营,或者有捐饷的,指明捐我们的诸葛行军散多少,什么药多少?折算多少银子。只要药好,军营里的弟兄们相信,那我就有第二步办法,要赚钱了!』他故意不说,要试试刘不才的才具,看他猜不猜得到这第二步办法是什么?
刘不才猜不到,陈世龙却开了口,『我懂!』他说,『胡先生的意思,是不是想跟「粮台」打交道?』
这就无怪乎刘不才猜不到了,军营里的规制,他根本不懂。
胡雪岩对陈世龙深深点头、颇有『孺子可教』的欣慰之色,然后接着他的话作进一步的解释。
『粮台除掉上前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