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娟有些不舍:“八贝勒,奴家奉的粗茶尚未饮上一口,就匆匆离去吗?”
“这倒是确有不恭了。”皇太极立饮半盏,放下瓷杯,“好茶。还请小姐将战袍奉还。”
范文程心有多细,赶紧接话说:“待在下去厢房取来。”他借机退出。
室内只有男女二人,彼此都觉机会难得,但又都觉难为情。范文娟更是粉面羞红,不敢正视对方。
皇太极想机不可失,遂开口说:“范小姐,自从羊鼻子山上一见,至今昼夜难忘,愿小姐不计族属尊卑,有朝一日成为我的贤内助。”
未待范文娟表态,范汉忠已闯入西间屋来:“呸!真是大言不惭,我范家碧玉,岂能下嫁你这胡人!”
“爸,您怎能如此待客!”范文娟急得眼含泪珠。
范文程原意想拖延片刻,也好让他二人交谈。不料父亲半路里杀出,急步入内解围,连连为皇太极赔礼:“八贝勒万勿见怪,家父年事已高……”
范汉忠怒气未息:“我还没有老糊涂,皇太极,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以后老朽这茅庐草舍,也难容留你这贝勒爷的大驾。”
皇太极苦笑一下,从范文程手中接过战袍,又深情地望了范文娟一眼:“后会有期。”便大步离去。
范文娟欲追赶出门相送,范汉忠将屋门把住:“我看你们谁敢迈出一步,就不要再回我这个家!”
范文程深知父亲说一不二的秉性,只有叹气而已。范文娟则是转身面墙,掩面失声痛哭,泪水汩汩流下。
第一部分 狼群与佳人第7节 皇族的裂痕(1)
耀眼的阳光把青砖青瓦的勤政堂照得通亮,三间宽敞的厅堂内暖洋洋的,使人感到周身都有说不出的惬意。青色方砖铺就的地面,就算是奢侈的装点了,而那些普通松木黑漆桌椅,对于这女真国来说,则显得有点寒酸。只有正中努尔哈赤的座椅上,蒙苫了一袭虎皮,用以显示主人与众不同的身份。参加议事的首要人物已基本到齐,所有席位已几乎坐满。东海部要率众来降这一喜讯,使努尔哈赤的心情很好,他满面春风地同费英东、额尔都等五大臣交谈,说一些农耕天气方面与军情无关的题外话。他的四弟雅尔哈赤,庶弟穆尔哈赤,也不时插话说上一两句,只有他的三弟速尔哈赤,坐在努尔哈赤紧下手的位子上,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显出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古语云“恃才傲物”,也难怪速尔哈赤对周围的人不屑一顾,因为他的功绩、声望和地位,都与努尔哈赤不相上下。他与努尔哈赤本同母所生,二哥已不在人世,他小努尔哈赤四岁。他常常是与努尔哈赤各带一支兵马,驰骋在统一女真各部的沙场上。冲锋陷阵屡建功勋,为今日的女真国的基业,立下了汗马功劳。努尔哈赤为表彰他的盖世大功,曾为他赐号“达尔汉巴图鲁”。努尔哈赤麾下有兵马一万人,速尔哈赤仅次于其长兄,有兵马五千人。大明王朝称努尔哈赤为“大都督”,因速尔哈赤行三,则称为“三都督”。邻国朝鲜来使,先去拜访努尔哈赤,接着也要拜谒速尔哈赤,呈上同样的礼物。所不同者,是努尔哈赤杀牛款待来宾,而速尔哈赤是宰猪宴客,区别仅此而已。几乎与努尔哈赤并驾齐驱的速尔哈赤,他的女儿,嫁与明朝辽东总兵李成梁之子李如柏为妾,速尔哈赤便又有了这股外力,其地位与势力,越发突显出来。俗话说“功高震主”,尽管努尔哈赤与他是一奶同胞,但权力是不会拱手让人的。努尔哈赤不能不担心速尔哈赤构成的威胁,这不可避免地埋下了矛盾的种子。
努尔哈赤眼角几次扫视到速尔哈赤洋洋不睬大大乎乎的样子,未免心中有气,脸上依旧是笑意荡漾:“三弟,众人都在热烈交谈,为何独你闷坐无言?”
速尔哈赤还是毫无表情:“汗王,众人皆已到齐,究竟有何军情,也该商议正事了。”
“到时自会商议。”努尔哈赤刚想当众发作一下,煞煞速尔哈赤的气焰,又觉不妥,将话变软,“皇太极未至,他一到即刻议事。”
坐在最外侧的褚英,怎肯放过这中伤的机会:“父汗,我想皇太极一时半会难以前来。”
“这却为何?”努尔哈赤今天本觉奇怪,在这种场合皇太极往常是从不迟到的。
众人也都停止了交谈,一时间鸦雀无声,对褚英的话要听个明白。
褚英故作为难:“父汗询问,儿臣不敢隐瞒,皇太极是看中了汉女范文娟,不顾军情紧急,前往范家登门求婚去了。”
努尔哈赤脸色立时沉下来:“皇太极行为,你如何知晓?”
“儿臣,我,这个……”褚英只想攻击皇太极,事先未想好如何自圆其说,未免支支吾吾一气,才编出一番谎话来,“是儿臣属下伊里布亲眼得见。”
“兄长既然在场,何不对父汗明言。”皇太极恰好赶到,听见话音接过话头,目光逼视过去。褚英万万没料到皇太极这样快转回,而且竟会这么巧,方才所言全被他听去,原本不善言词的他,一时间愈发无言以对。
“王儿,城楼上你已知军情紧急,必将议事,因何还离开?莫非你真的对那汉女范文娟着迷?”
“父汗,儿臣知道将有战事发生,故而急去取回战袍。”皇太极展示一下手中的战袍,又将羊鼻子山上遭遇狼群的情况对众人略述一番。
众人听后觉得有理,努尔哈赤语气和缓一些,不觉对褚英中伤皇太极愈发反感:“王儿,我再问你,你与褚英究竟是谁看上那汉女?如实讲来。”
“这,”皇太极不由得沉吟,自己对范文娟一往情深实难割舍,莫如趁此机会把话挑明,求得父汗允诺,迎娶文娟为妻。可是又一想,如若当场直言,那岂不明显是自己说谎,自己在父汗与众大臣心目中的印象将会大打折扣,于自己的前途大为不利。还是以后有了适当时机,再相机求父汗恩准才是。
努尔哈赤已是有些不悦:“怎么!莫非心中有鬼?”
“父汗严问,儿臣不得不说了。”皇太极打定主意,既然褚英公然诋毁自己,也就决不给他留情面了,“儿臣去范家取战袍时,正遇兄长褚英强抢范家小姐,并欲将范氏父子屠杀灭口。”
“啊!褚英,你竟干出这等灭绝天理之事?”努尔哈赤大怒站起,走近褚英,目光直刺,“说,为何违我号令!”
褚英吓得低下头来,慌乱地否认:“父汗,我,我不敢哪,这是,是皇太极,他血口喷人。”
“父汗,兄长的随从伊里布助纣为虐,叫来他一审便知。”皇太极不慌不忙地佐证。
褚英一听越发慌乱,他明白叫来伊里布一问就得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