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先给贝勒爷叩头谢恩了。”孙德功说着冲北跪拜在地,连磕三个响头。之后,叫来手下亲信,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次日天色刚刚微明,孙德功部下军将就已遍布全城,分别接管了府库钱粮。他和党羽在大街小巷高声喧嚷:“广宁城破了,快快逃命吧!”“为保活命,赶快剃发投降吧!”
本已如惊弓之鸟的广宁官民,听到满城如此叫喊,谁还顾得分辨真伪,全城顿时大乱。人们争相涌出城门逃命,你推我挤哭喊连天。
王化贞早起后与往常一样,到内书房犹自拿起文书在批阅。刚刚提起笔来,部下的参将江朝栋风风火火闯进房中。
王化贞大怒:“大胆!不经通报擅自闯入,该当何罪?”
“王大人,大事不好,后金军已经杀入城中,快些逃命吧!”
王化贞不由得双腿发抖:“这,这,这便如何是好?”
“末将保您出城。”江朝栋急切间牵来两匹骆驼,匆匆收拾了王化贞的金银细软,搭在一匹骆驼上,再将王化贞扶上另一匹骆驼,便向外面夺路而走。
大门口,乱军们见主帅要逃,纷纷上前围住,有的发出质问,有的要抢驼背上的金银。有人干脆要将王化贞拖下来捆绑,并且举起了刀枪。
江朝栋一见,厉声呵斥:“你们好大胆子,竟敢对王大人不恭,还不给我靠后!”他这一喊,有人胆怯地后退了,江朝栋趁机挥刀乱砍,为王化贞杀开一条血路。
王化贞与少数随从逃到闾阳驿,恰遇熊廷弼自右屯来。王化贞禁不住放声大哭:“熊大人,你我收拾败残人马,死守宁远吧!”
“一切都晚了!”熊廷弼长叹一声,“有负圣恩,空怀满腔抱负,你我难逃其咎,死罪是在所难免了!”
“那,我们当如何?”王化贞已是六神无主。
“为今之计,只有全力将百万百姓撤入山海关,保他们不葬身于努酋屠刀之下,也就算是我等亡羊补牢了。”
路上,逃难的百姓哭爹叫娘,拥挤不堪,死者随处可见。熊廷弼让部下收拢百姓,发给饮食,少许有些秩序,引领着向关内方向急退。
广宁城未逃的百姓,则家家焚香结彩,举着旗、伞,抬着大轿,吹着唢呐,出城一里去恭迎努尔哈赤进城。至此,大明王朝在辽东已是全军覆没,疆土尽失。山海关外围宁远城的争夺,已是势不可免。一场新的大战,即将在辽西大地上拉开序幕。
第三部分 熊廷弼经辽第55节 受挫宁远州(1)
乌云笼罩在紫禁城的上空,金色的琉璃瓦和血红色的朱檐,全没了往日的光彩而黯然失色。压抑的气氛使大明王朝的神经中枢完全丧失了生气,明熹宗面对着低头垂手被他骂够了的群臣,无可奈何地仰靠在龙椅上,他自己仿佛也已力气耗尽,广宁失守的打击,对他确实是太大了。新登大宝,他多么想用边塞的胜利来为自己大壮声势啊。然而为自己看好笃定当有杰作的熊廷弼,竟然败了个一塌糊涂。这叫九五之尊的他如何面对国人,在百官面前不也是大失龙颜吗?王化贞已是下狱,熊廷弼革职在家听候发落,要处置这两个罪官是不消劳神的,当务之急是,谁能力挽狂澜收拾残局,稳住辽西岌岌可危的颓势。他已问过三遍,而百官并无一人应声。难道这泱泱大明竟连一个忠勇之臣都不存在吗?他实在是伤心透了。
正当明熹宗发呆之际,有一大臣出班开言了:“万岁,为臣有本启奏。”
明熹宗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因为总算有人打破了冷场局面,使他摆脱了尴尬。他龙目细细打量进言之臣,却想不起此人名讳,看官服是个职品较低之人,难怪自己不知其名。不过观此人仪表堂堂,声若洪钟,先有几分好感,遂和气地问道:“卿系何人?现居何职?”
“臣袁崇焕,现为兵部主事。”
熹宗眼中闪耀出兴奋的火花:“你就是声称,给你兵马钱粮,一人即可担起关外防守大任之人?”
“正是为臣。”
“如此说你是自荐要抗击努酋?”
“非也,”袁崇焕倒也是直言不讳,“臣有报国之志,亦有却敌之策,但资历尚浅难孚众望,故举荐兵部孙承宗大人,可当此大任。”
对于孙承宗,熹宗皇帝是心中有其人的。袁崇焕的提议,使他猛然醒悟,暗说自己怎么就将这样一位忠臣良将偏偏忘却。原已丧失信心的熹宗,此刻又有了精气神,他声音又高了几度:“孙爱卿。”
“臣在。”孙承宗应声出班。
“朕如委你全权处理军防大事,你有何高见?”
孙承宗为河北高阳人,他自幼即有军事抱负,曾在中年后只身到山西等边防重地考察,对东北少数民族与汉族及大明王朝的复杂关系深有了解。身在兵部任职,对于后金占领广宁后的边防形势亦曾认真研究,因此皇帝垂询,他早有成竹在胸:“臣以为要遏阻努匪攻势,首要之策有其三。”
“卿可一一奏来。”
“其一当重将权。”孙承宗是在分析了对后金用兵失利的惨痛教训后,得出这一结论的,“不懂军事的文官干预过多,致使边将难以施展,用将必信将,给边将以足够的兵权。”
熹宗不觉点头:“有理。”
“其二万不可急功近利,努匪已成气候,非一朝一夕三年二载即可剿灭,当务之急是先遏止后金攻势,然后再徐图进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