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怪只能怪书生的家乡偏远,上京城得翻好几座险峻的山峰,不像那些离京近,而且顺水的考生,坐船几天就到了。
“伏望天慈,临垂鉴听,念吾如此辛劳,便让我高中一次,也好光宗耀祖,治国平天下……”书生一边望天祷告,一边歪头用肩膀蹭了蹭脸上流下来的雨水。
正当书生继续往前走时,前方暴雨中的山路上,隐约传来了语气豪放的歌声。
这么大的雨按理来说很难听见声音,可是那歌声虽然飘渺,却仿佛能穿透滂沱暴雨一般,字字句句,无一不清晰进入了书生的耳朵。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书生听罢此歌,心中却是有些嘲笑道:大丈夫以求取功名为上,这人却歌颂伐木砍柴,淡忘荣辱,还言什么修仙问道,这等虚无缥缈之事,也只有胸无大志之人,用来自我安慰罢了。
再不多时,书生在雨幕中,隐约看见前方走来了一个人。
暴雨中,只见那人头上戴着箬笠,因该是新笋初脱编制而成,身上穿着灰黄色的布衣,腰上还系了一束环绦,踏着一双草履;手执钢斧背着一大捆木枝柴火,分明是很难走的路,他却健步如飞的行进着。
当书生看清这樵夫的刹那,他的眼睛猛地瞪大:这人行虽走在暴雨之中,可他的身上居然连一滴雨都没有!
第一百五十八章 高人
不知为何,当那樵夫来到书生面前时候,不绝于耳的暴雨声竟是小了很多。
书生看着身上没有一滴雨的樵夫,两只眼睛有些发直,而且从刚才他口中唱的歌判断,心想此人莫非是山里的神仙所化?
“神仙。”书生冲走近的樵夫拱手,恭敬道。
那樵夫听了哈哈大笑:“你这读书人在说笑么?我一个山野拙汉连吃饭都犯愁,哪敢当神仙二字啊!”
书生听了不信道:“汝若非神仙,为何刚才口中所诵,尽显出神仙的风范来?汝吟的那句‘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黄庭》乃是道德真言,若非神仙,岂能懂得这个?而且茫茫暴雨中,汝身上一滴雨都没有!”
樵夫听了笑意更浓,摸了摸满脸的胡渣道:“实不相瞒,我住的地方与一名得道高人相邻不远,刚才我唱的那词名叫《满庭芳》,就是那高人教我的,他见我砍柴为生终日劳苦,所以传了这词给我,一来平时常常念唱可以解困静心,二来念到专心处,可以避难消灾,也因为这样,我才没有被淋湿;你看,我被你这一扰,专心也乱了。”
樵夫话音刚落,大滴大滴的雨水顿时将他淋了个透。
“啊!”书生听后连连致歉:“学生无知,扰了你的仙言真语,恕罪,恕罪。”
“哈哈,你这书生莫要拘谨,现在这么大的雨,前面山路陡峭,恐有泥石流下,要是继续前行实在太危险了!”樵夫并不在意书生打断了自己的念唱,反而豁达道:“你且到我屋里避雨,待暴雨过去了再上路,功名虽重,可冒雨丢了性命,就不值得了。”
书生觉得樵夫说的有理,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再次拱手谢道:“多谢兄台,既如此,学生叨扰了。”
由于时间已经接近黄昏,书生跟着樵夫来到他住的茅草木屋时,天色已经变得昏暗起来,屋子里有些漏水,而且仅有一床一桌一椅,便再无他物。
这个年代,蜡烛和油灯都是有钱人才拥有的东西,好在那樵夫平时会把一些干柴放在床下,因为那儿就算下雨,也不会被全部淋湿。
所以在夜幕到来,暴雨停歇云开雨收之后,樵夫就用床下那些没有没淋湿的干柴,在门前燃了一小堆篝火,与书生就地而坐,有句没句的聊了起来。
书生介绍自己姓高名冬,字善玄;而那樵夫则说自己自幼丧了父母,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姓名,叫做夏威。
书生看着乌云散开后的星空,感叹道:“曹孟德曾有言‘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只叹他这一世之雄,而今安在?我真羡慕那长江无穷,亘古不变;你说那教你《满庭芳》的高人,他定也能犹如长江一般,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樵夫夏威听罢,抓了抓满是胡渣的脸,依旧摆出一副豁达的笑容:“你这学生何故作此花甲之年才有的感叹?古人云:‘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依我看来,天地间没有一瞬间不发生变化;而从事物不变,亘古轮回的一面看来,万物与自己的生命同样无穷无尽,你又何必羡慕那些高人隐士呢?”
高冬一听顿时呼吸为止一滞,双眼向樵夫瞪大的同时心中惊叹:这山野林间,居然有这等觉悟的高人!这樵夫看上去大字不识一个,可是居然有这等高深境界的感悟,己所不及。
不过高冬毕竟度过多年书,肚子里的墨水以思想也不是“吃素的”,当即顿悟叹道:“古人又有云‘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只可惜我两空谈道理,却无酒助兴。”
樵夫夏威听了一拍大腿:“足下能领悟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