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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2页)

——秦二世皇帝二年(公元前208年),《资治通鉴》中华书局版第267页

二世是个聪明人,会用话碴子噎人。大泽乡刚揭竿而起之时,秦帝国中央肯定没有予以高度重视,待各地风起云涌,二世扮起了鸵鸟,下面也吃不透局势到底会怎么发展,所以报喜不报忧,大事尽量化小,小事干脆化无,及到星火燎原,大批官员被杀,大量城池失守,农民军扣关西向直逼咸阳的时候,二世知道不能继续扮演鸵鸟了,于是,调整政策,实行“问责制”。

危机之初,不能见微知著;危机显现,不仅不能积极应对,反而采取眼不见心不烦的逃避策略;及到危机爆发,则掉过头来责备属下。一个领袖在处理危机过程中最不应该犯的错误,秦二世一个都不少地实践了一把,一而再再而三地证明自己不是那块料,是典型的衰神二代。

衰神二代中有浑蛋,也有玻璃蛋。二世是玻璃蛋,小聪明小机灵抖得不错,他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问李斯:“你老人家位居三公,是中央电视台千古名相的年度候选人物,怎么搞成这个局面?”

李斯本来是个聪明人,甚至用“聪明”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其聪明,他是有资格进入权谋家的明星阵容的。李斯这时候一定也有些恍惚,怎么回事?格老子和秦始皇配合得那么好,天衣无缝绝代双骄,怎么和二世哥哥配合起来,球越打越臭呢?

李斯是法家,“文化大革命”时定的。儒家“尚德”,法家“重势”,李斯著名的“鼠论”,和法家重势的理论是相通的,或者说是法家理论的通俗版。李斯认为,同样是老鼠,一个在臭茅坑,一个在谷仓,位置决定价值。客观地讲,邓公的“猫论”和李斯的“鼠论”都是基于常识的经验总结,锐圆一贯认为,基于常识、常情及常理的东西,比成套的理论靠谱。所以李斯的“鼠论”有一定的道理,看上去挺客观,现实中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比如成了国家一级作家,就相当于进了谷仓, “我坚决不能容忍那些在公共场所的卫生间大便后不冲刷便池的人……”当然也就是诗了。

李斯的问题是,虽然他明白位置决定价值,但却不知道以丧失自己价值的代价去保位置,犹如割肉疗饥。对李斯而言,自己的价值就是儒家的社会理想和为人准则,他在沙丘曲阿赵高,就已经失去了人格价值,既已同流,只能合污。一个才华横溢的李斯于是不打磕地变成一个猥琐的李斯。

政治家有时候和女人一样,一失节成千古恨。沙丘是李斯的滑铁卢。首先,“沙丘易储”不是赵高和李斯的合作和结盟,而是赵高拿出完整的策划方案,用威胁和利诱,逼迫李斯不得不接受的。都是秦始皇的儿子,要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正义或非正义的区别。关键是,经此一番变动,从某种意义上讲,李斯的相权已经不是皇帝授予,而是赵高赠予的了,所以王夫之说李斯“不待上蔡东门之欢,肺肝先已自裂”。李斯从此成了政治上的阉人,心理有了障碍。权力来自于皇帝,尚有抗争的余地,“文谏死”嘛;来自于赵高这样的权阉,李斯后来即便不想做行尸走肉亦难矣。

帅哥李斯被踹入茅坑的前因后果(2)

至此之后,李斯已臣服于赵高,已经没有资格谈怎么处理和赵高的关系了,只有唯命是从而已。庙堂亦如黑社会,拜了赵高做大哥,除非翻脸,否则再也没有讲话的权力了,虽然位列三公(这成了人家调侃他的由头),但在阉人赵高面前,已经被精神阉割了。李斯这个人有才,但替自己打算过多,患得患失,王夫之在《读通鉴论》里说,李斯对二世说过的“明主灭仁义之涂,绝谏说之辩,荦然行恣睢之心”,意思即为皇帝想干吗就干吗,随心所欲。这样的话,如果在秦始皇面前讲,不被抽耳刮子才怪呢。

李斯以为自己在沙丘有拥立之功,但胡亥内心不会领情,李斯不能料此,这是失误之一;以后想继续立功,找不到正经途径,只好用自己的才华对二世进行无羞耻的吹捧,为二世的胡作非为创造良好的舆论环境,但是李斯已经找不到写《谏逐客书》时的感觉了,吹捧二世肉麻且拙劣,这是失误二。所以王夫之评论他,“自进者非其道,继所以自效者非其功,后所以自保者非其术,退所以自置者无其方”,进步没有正确路线,立功没有正确途径,自保没有正确方法,最后只能被踢进茅坑。患得患失,最后怎么算计,都是尽失无得,在茅坑里淹死之前,李斯的最大理想就是牵条黄狗蹓蹓,但这样的日子也像天堂一样遥远。

人还是要有立身之本、进取之道,即使老板和环境再恶劣,只要立得正,行得端,进退就还有自由,即使吃亏,也可以以“吃亏是福”聊以自慰,大不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一开始就以卑鄙作为通行证,那就要卑鄙到底,比别人更黑,否则便躲不了进茅坑喝粪汤的下场。

李斯为让老板一脚把自己踹到茅坑扫清了所有障碍。

连亲信都没有培植

腊月,陈王之汝阴,还,至下城父,其御庄贾杀陈王以降。初,陈涉既为王,其故人皆往依之。妻之父亦往焉,陈王以众宾待之,长揖不拜。妻之父怒曰:“怙乱僭号,而傲长者,不能久矣!”不辞而去。陈王跪谢,遂不为顾。客出入愈益发舒,言陈王故情。或说陈王曰:“客愚无知,颛妄言,轻威。”陈王斩之。诸故人皆自引去,由是无亲陈王者。陈王以朱防为中正,胡武为司过,主司群臣。诸将徇地至,令之不是,辄系而罪之。以苛察为忠,其所不善者,弗下吏,辄自治之。诸将以其故不亲附,此其所以败也。

陈王故涓人将军吕臣为苍头军,起新阳,攻陈,下之,杀庄贾,复以陈为楚;葬陈王于砀,谥曰隐王。

——秦二世皇帝二年(公元前208年),《资治通鉴》中华书局版第268~269页

陈胜、吴广都是被内部人杀掉的。

杀吴广的是楚将军田臧,是吴广当时的部下。田臧矫诏杀了吴广,并把吴广的人头送给陈胜报功,陈胜还加封了田臧的官职。

吴广好歹还是被将军杀的,而陈胜却是被自己的司机杀的,“其御庄贾杀陈王以降”。在吴广这儿,杀牛用了牛刀,在陈胜这里,杀老虎只用了“鸡刀”。

第一代农民革命家到此就开始永垂不朽了。

陈胜、吴广起义,意义很大,在“文化大革命”时,意义直追盘古开天辟地,在今天,意义也不能低估,反对暴政,是有永恒价值的。

我们要关心的不是所谓历史意义,而是历史细节或情节。两位开创革命事业的领袖怎么都死得这么不值当呢?

从历史学家采撷的细节来看,陈胜起义之后,有些作威作福,眼睛天天往上翻,看不见亲朋好友,“苟富贵,勿相忘”,也忘了是哪个家伙说的了。所谓“权势”,陈胜得了个“势”字,全国形势因他而改变。但是“权”字,这位农民哥哥显然玩得不怎么样。权者,生杀予夺也,恩威并用也,陈胜、吴广威不足以慑部下,恩不足以结左右,在大###时期,虽居于高位但最后被玩残也在情理之中。

把权用好,是一个永久性的话题。权力来之于机遇,如陈胜;来之于传统,如继承于父辈的二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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