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是笑:“他走前头怕你骂他,不敢来吧。”
赵盈在几个大人之间转来转去,最后转到信好身边跟他撒娇:“走,我们去买酸辣粉。”
忠承喊她:“去,喊姐姐跟你一起去,多买点转来。”
“她是缺嘴儿她不吃。”罗明先冷笑一声,望信欢:“说起来你也姓张欸,啷个你没有她们的嘴巴会说呢,你就像你老汉,随便有点啷个都闷在心里,深怕人家晓得啦?”
信好这时才灵活呢,高高兴兴的牵着赵盈就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忠旭终于在灶房听到声音了,出来一看,招呼道:“欸——我说你们还有阵儿才来呢,饭已经好了,就等你们来就炒菜吃饭了,哥哥呢?”
“他走丢了。”她笑道,甩手往灶房去:“煮的啷个好吃的嘛非喊今天来吃。”
“……”忠旭怔愣片刻,望一望众人的反应:“他走丢了我们多吃几碗,就等你来呢,说是你弄的麻麻儿鱼好吃,看嘛,鱼我都给你准备好的,就等你来。”
她始终笑着一张脸,经过门口的黎书慧也仿佛看不到,只跟忠旭说笑:“你们一屋人都是大厨欸,喊我来学习吗?那阵儿老太爷在世就定下的规矩说没干活儿的人不准吃饭,我今天没做事呢有我的碗没有。”
黎书慧在她经过着堆着笑嘀咕:“我最不该吃饭,我二十几天没做活儿了,还光用钱,我不该端碗。”
“你啷个没做活儿呢,你花钱的噻,我们一般还用不到恁多钱呢,我说把信有弄到人民医院去看哈儿他都心疼钱呢,给你花钱他又点儿都不心痛,你们才是亲的,我们几娘母都是外面进来的,感激好那哈儿怀信有你们晓得哟,不然还以为是我在外面跟人赶汉偷来的。”
“他那个人!”黎书慧的脸色因为这句话彻底难看了,忠传望着母亲,站在坝子里一时不知该进去还是仍继续站着,干脆也跟赵盈信好上街买吃的去。忠承有些郁闷的走到坝子边上去,老张一面从口袋里拿烟出来抽,一面小声哄信有:“去,跟哥哥妹妹一起去,把信欢带着一起去。”
信有撇撇嘴:“我又不能吃辣椒。”
老张的打火机几次都没点燃,忠承道:“你喊他别放辣椒呀。”
话音未落,罗明先已经慢悠悠从灶房出来了,她笑着招呼两个孩子:“走,转去。”
两个孩子皆是一愣,信欢随即扔了瓜子站起来,信有却坐在板凳上不动。忠承只道她逗孩子:“你莫把娃儿哄着好耍哦。”
老张的烟始终点不燃,他安排信欢:“去给妈妈端根板凳出来坐,乖,去。”
“恁冷的天板凳坐着太冷了,我个人回去看我的店,我没做活儿,等那个做活儿的人来吃饭。”她牵着信欢的手,看信有不情不愿,冷笑两声:“硬是你们要亲热点吗?你信人家的话不信我的话?”
“一哈儿又喊来一哈儿又喊转去,你到底要整啷个嘛?不烦吗?”信有一下蹦起来,眼睛不耐烦又幽怨的瞪着她,这一下使得她更加气愤起来,黎书慧的拄路棍放在那堂屋门口出来的坝子沿边,她顺手拿起来飞快朝信有挥舞过去,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信有倔强的惨叫已经响彻起来了。
“我喊你喊不动了,喊你喊错了,一天到晚像祖宗一样伺候你们还猫不是狗不是的,我得罪你了?我惹到你了?在屋里一天到晚不是这个丧脸过来就是那个丧脸过去,我欠你们的呢!回回你有点啷个事从来找不到人,像他一屋人都死绝了一样!她一有点啷个事的话闹起不得了得很,你有个感冒发烧都遭不住,我们这些累的要死不活他还是说你懒得没改,一哈都勤快得很,就是我一个人在耍我一个人享福,以后再也不要喊我跟你整这起整那起,个人跟你老汉一起滚……”
忠信罗明先这里闹离婚刚开头,忠旭屋里也不得安宁,赵家几个叔伯天天来屋里拦着不准她出门,要她签啷个同意书,要么一辈子在赵家守寡,要么把房子让出来,把孩子爷爷奶奶之前的退休金拿出来,到后来,只要一听到敲门声孩子就开始哇哇大哭,忠旭简直恨不得跟他们同归于尽。屋里能搬走的都搬走了,能砸的也砸的差不多了,虽然报了警,镇子就那么大,你跟我是亲戚我同你是邻居,劝了几回,只要不闹出大动静,随你闹。赵家叔伯也学乖了,也不打砸恐吓也不辱骂逼迫,整日就到那门口坐着,喝喝茶,摆摆龙门阵,困了进屋倒头睡,像自己屋里一样随和自在。
男主内女主外,男人们守在家门口,女人们出来广播宣传,那话传出去可就不得了了:“从来没生点儿病的人啷个会突然心肌梗塞嘛,还是他老汉不放心,你想,老的老小的小,啷个放心就这样甩着走嘛,那娃儿妈也不是个自觉的东西,谈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你晓得你个人的情况唛你就不要到处讨人家的闲话噻,她还像不懂事一样大半夜的把那个先生往屋里喊,就再没啷个,你说的清啊?”
“以前还跟我们舒祥也搞不抻展,一哈儿说同意,一哈儿呢又说不同意,你说这是啷个人嘛!晓得老六也是恁闯鬼哟,还是替那娃儿死的。舒庆不放心娃儿噻,在阴间都担心她妈妈待她不好,想转来把她一起喊走,哪晓得正好他爷爷转来了,正好撞到那魂口上去了!哦——那正好,老太婆也躺在床上要死不得活的,正好甩两颗耗子药给她一起走,说是这样说欸,究竟是老六给孩子婆婆喂的药还是你堂客去喂的药,说不准哈,他弟兄几个还说要把她告市里面的公安厅去关起来审问欸,要不是看娃儿可怜,你以为哦。你不晓得那天晚上哟,他老汉的魂硬是在屋里转了一夜到亮都不肯走,硬是担心!”
那一片房子要拆迁的风声已经越来越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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