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盛稍微走了一下神,但是目光还是落在那边的沙盘上。
纤细的手指在沙盘划过路径,在几个地点上做了标记,明盛一开始只是不在意地看着,但是不多一会儿神情就跟着渐渐严肃起来,终于在谢韶的手指落到其中一点上时,他忍不住勃然色变,脱口而出:“不可能!”
谢韶抬起头来看他。
在烛火的暖光映衬下,她的脸色仍旧显出些苍白,但是眼瞳却黑得透彻、仿佛吞噬了全部光线,她轻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可能?”
明盛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过命的交情?结义兄弟?数度生死?
他发现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一句:如果他二兄现在死了,麾下的势力由谁接手?
他二兄倒是有儿子,但是那小子才五岁,知道个什么?!二嫂倒是有能力有名望,但是在这会儿的世道上,这些东西很重要但又没有那么重要,她没有刀,于是这一切声望才华就变成了任人刀俎的鱼肉,除非他来……等等、二兄为什么把他调回来?!!
晟州,诸剡城。
段温抬手示意士卒放开被扭绞着送来的对象。
那两名将士迟疑了瞬许,还是领命松开,却仍旧持刀戒备在一旁,以防着人突然暴起。段温瞧了两眼,干脆直接挥手叫人退下了。
宽敞的院子里一时只剩下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段温垂着眼注视着这个被压着跪倒在地,浑身狼狈的人,好一会儿才开口,“兄长。”
章恩阳从进来之后就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仿佛是一尊会喘气儿的石像,只是这短短的两个字,却好似让那肩膀沉了一瞬,但那点震颤的幅度太小,又似乎一个错觉。
他仍旧没有抬头,只是闷着声道:“是我棋差一招,技不如人、没甚可说的。”
段温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此行只带了八百人。”
章恩阳豁然抬头。
这只是平常护卫的数量,甚至还要更少些。
对方真的不是为他来的?!
段温神色仍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解释,“兄长已经杀了五百,如今控制着府上的,只有三百残兵。”
章恩阳愣了大半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元常之勇,果真当世无双!!”
刀斧近前而面色不改,以十倍之弱势逼得他狼狈溃逃。
——他输得不冤、不冤啊!
章恩阳笑着笑着就呕出一口血来,呛咳了两声,他紧紧盯着段温,语气虚弱但仍旧像带着某种执拗开口,“五年前的燕城刺杀,并非我所为。”
段温:“我知兄长不会杀我。”
起码在那时是如此。
这毫不犹豫的肯定又叫章恩阳生出些许动摇,他顿了顿,翁着声接话道:“但我却可能会对世子出手。”
段温早年一直没有继承人,在世子出生之前,多数人默认段温或许会过继他的长子。
这话终于让段温露出些意外的表情。
章恩阳看见后,又想要笑了。
他以为自己想争一条活路,结果到头来居然从头到尾都是他庸人自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