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转过,他却没答谢韶这话,而是俯身亲了亲那带着询问之意的眼睛,避重就轻道:“怎么、韶娘不喜欢被我跪?我可没跪过别人呢。”
这话其实还是有点水分的,他这个出身,早些年也是跪过人的,不过那些人都死干净了。自他平定长安之乱,得封柱国、拿到觐见皇帝仍可不拜的嘉赏之后,他便真的再没跪过人了。
韶娘是那之后的头一回,他跪得心甘情愿。
段温顿了顿,又像是突发奇想似的问:“韶娘想当女帝吗?我给你当大将军。”
谢韶从段温开始转移话题,就猜到这人有什么事瞒着她,她其实也没有追着一定要问出来的意思。谢韶知道自己才是价值观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那一个,也因为有这个认知,她想做的许多事在真正动手之前其实都会问问段温,或是改头换面、或是潜移默化,免得一下子步子迈的太大,和这个时代兼容不起来。
段温既然这会儿不想告诉她,多半是要干的事她不会赞同。
谢韶觉得段温其实想多了,她毕竟也是亲自经历过战乱,又连当年田谅干的事都听说了,早就对这个货真价实的“吃人”时代有了确切认知,也不会被什么震惊到……等等,段温刚才说什么?!!
谢韶禁不住仰脸看过去,发现段温虽然语气轻佻,但是看表情居然是认真的。
谢韶:“你疯了?!”
该不会打完天下后觉得没事干了,想要亡国试试?
这受了惊的模样实在怪招人疼的,段温忍不住又压着人来了一个深吻。
“没疯。”他声音中带了一种唇齿交缠后特有的黏糊,开口的语调更像是在诱。惑,“韶娘不想吗?万人之上、万民来朝,所有人都要跪伏于你的脚下……”
谢韶:想个屁!
说得倒是好听,但纵观历史上的“好”皇帝,有一多半是007福报加班,还有生生把自己累死的。就这一点上,谢韶对段温到底能不能当个“明君”其实是持相当怀疑态度的。
不管怎么样,谢韶对此没有半点兴趣,她冷漠脸把人推开,“不想。”
她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清晰的认知的,为帝能力暂且不说,她大概永远也做不到一道诏令判人死刑的同时,还要株连那人无辜的族人,而宗族偏偏是这时家天下的治国基础。
谢韶这一推之下没有推动,反倒被人拉回了怀中。
段温很熟悉该碰哪里,但却又像是故意的一样,把人惹得泪眼朦胧之际却停下,凑到耳边轻问:“真不想?”
——这简直是个货真价实的混蛋!!
谢韶气急了,直接伸手去拽段温的衣领,反过来将人推倒。
段温颇觉意外,却也放任自己顺着那比猫儿还大不了多少的力道倒下去,还怕人不稳又顺手扶了一把,这明明眼泪盈盈却还气势汹汹的样子直叫人忍不住笑意。
……
在交颈的一瞬,本该沉溺其中的段温却露出了极清醒的神色,他定定地看着人:韶娘,你想要什么呢?
华服美衣无动于衷,珍馐玉盘视若无睹,亭台楼阁不能令你停驻片刻,连天下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力放在眼前都没有丝毫心动……
这般无欲无求,我要用什么留下你呢?
谢韶早就发现段温不太喜欢政务,早些年就隔三差五地令太子监国,等到太子加冠礼成,干脆地把事情一股脑的交过去,自己带着谢韶南下了。
也亏的段温是轻车简从,没搞什么声势浩大的南巡,不然谢韶要担心这个燕朝都不用二世,当朝就得亡国。谁叫段温总爱时不时的搞点叫人眼皮直跳的操作,充分体现了开国皇帝就是任性的态度。
段温那随时撩挑子不干的态度太过明显,谢韶对离开其实也有准备,早就将手里的事一点点交给了宁平公主,也就是当年那个被段温从晟州带回来的养女。毕竟谢韶也不想自己一走,这好不容易有个萌芽状态的女官制就没了。芸君是个很聪慧又有点早熟的孩子,有她接手,又有女官辅佐,谢韶不知道后世会如何,起码在现在,这个幼苗勉强成长了起来。
而将事情交托出去后,她也该退休了。
谢韶上辈子其实不怎么喜欢旅游,但是以古代匮乏的娱乐活动来说,见见各地不同的风貌倒成了一个极不错的消遣,凑热闹也是。
听闻石砚郡有一个香火极鼎盛的道观,一行人从入城就听闻此事,在租到的院子里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便去凑了热闹。
倒也不亏是大观,还有专门招待贵人女客内观。
谢韶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看见段温正和一个中年道士交谈,后者仙风道骨,一看就很有得道高人的风范,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点儿剑拔弩张,仿佛要打起来。
见此状况,谢韶连忙上前几步,安抚地拍了拍段温的手臂,冲着对面的道士行一礼。
总不能在人家地盘上真打起来啊。
谢韶待要说什么,却见自己这一礼被那道士侧身避过,对方拱手作揖,像是很郑重一般:“善信功德加身,必能得偿所愿。”
谢韶: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