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同生共死是相爱之人才有的约定,而我对你只有无穷无尽的恨意,所以请你一个人去死吧,别指望我会陪着你。听说地狱有轮回一说,人在人间造孽一辈子,堕入地狱赎罪一辈子。
今日你下地狱,我尚在人间;他日你重回人间,我已入地狱。
活着,我不愿与你同存世间。
死了,我不愿与你共赴黄泉。
去死吧,今生恩怨一刀两断,永生永世不必再见!
李元昊张张嘴,伤痛和心痛连成一片,分不清哪个更痛一点,闭眼前最后的画面,是耶律澜了无生趣的双眼。他依稀记得,那时烽火狼烟杀声震天,身穿宝甲的耶律澜中箭被俘,衣着狼狈难掩天生傲骨,仓皇战败不坠皇子威仪,就像落入陷阱的小兽,憎恨的双眼生机勃勃,熠熠生辉……
那么亮,那么美。
耶律澜眼睁睁看着李元昊断气,冷静的试探鼻息、脉搏和心跳,确定李元昊死得不能再死了,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耶律澜随手扯掉女装和发饰,里面穿着素白色的男装,已经被李元昊的鲜血染红了。离开马车前,耶律澜犹豫半晌,还是捡起那把杀死李元昊的匕首。
也罢,最后留个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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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西夏人刚开始惊呆了,后来看到李元昊的尸体都疯了,这些人都是李元昊的心腹,红着眼嘶吼着扑上来,眼看就要乱刀砍死耶律澜。耶律澜不想和李元昊一起死,他不慌不忙拿出一个新的火折子,轻轻一吹,火光闪烁……
只是这样小小的火苗,就让李元昊的心腹望而却步,他们畏惧那一车火药。
所有人都在想——为一个死人搭上身家性命,真的有必要吗?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刚才还吵着要报仇的西夏人,陆续恢复冷静,开始犹豫不前了。耶律澜在心中冷笑——李元昊你都看见了吧,难怪都说人心善变,你的血还未凉,已经人走茶凉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误了多少人,又被多少胆小鬼奉为金科玉律!
双方正在僵持,展昭白玉堂赶到了,发现情况不对的赵臻也赶了上来,连辽国使节也来了。
西夏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怯懦找到好借口。耶律澜随手把火折子灭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不了了。马车里血腥的场景,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白玉堂点中耶律澜的穴道,展昭探了探李元昊的鼻息。公孙提着衣摆下马,还想给李元昊抢救一下,就见展昭摇头表示——没救了。
场面寂静又尴尬,耶律澜首先打破沉默,“人是我杀的。”
西夏人沉默,契丹人沉默,宋人也沉默了,这样诡异的局面肿么破?
西夏人自然想杀了罪魁祸首耶律澜,可耶律澜身份特殊,他再不讨耶律隆绪喜欢,也是正正经经的辽皇子,辽人不可能同意让耶律澜为李元昊偿命,谈不拢还得战场见!
赵臻的立场也很尴尬,本来西夏和辽的矛盾就与他无关,李元昊和耶律澜是相爱相杀还是单纯互杀,也和他一毛钱关系没有,可这两个人不会挑地方,李元昊好死不死死在汴梁城外……
赵臻默默扶额:黄河太远,护城河给我洗一洗清白!
归根究底,毕竟还是西夏和辽的纠纷,想不出办法的赵臻干脆不管了。命令两国使节限期离境,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让你们自己的狗皇帝去头疼吧!朕不伺候啦~
西夏人对耍无赖的赵臻毫无办法,他们已经六神无主了,正使副使双双身亡,他们回国也不晓得能不能活……可妻儿老小都留在西夏,不回去又能怎么办?这回西夏人不着急了,他们直接驾走了马车,把李元昊的尸体运回城,买个最好的棺材装起来,和黎正恺的尸体一起带回西夏……
西夏人走后,耶律澜看也不看辽国使者,双眼直视赵臻。
赵臻对白玉堂点点头,白玉堂给耶律澜解穴。
耶律澜用袖子擦拭脸上的血,将吹乱的长发理一理,整好衣服才走向赵臻,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留给辽国副使。辽国副使也是一位老成持重的大臣,花白的头发几乎全秃,也不知道是不是愁得?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捂着小心脏马上就要厥过去了,显然被耶律澜气得不轻。
耶律澜对赵臻道:“我想活下去,你帮我。”
赵臻仰着头问他:“为什么?”非亲非故,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大仇得报的耶律澜心灰意懒,“你随意吧,我这种人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我能做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耶律澜转身回城,“我在驿馆等你,最好在我被杀前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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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闹到这步田地,谁也说不清孰是孰非。
回程的路上,展昭将查到的情况告诉赵臻,白玉堂补上自己的猜测。
赵臻摸着光溜溜的小下巴,整个人闪烁着狡猾的光芒,眼珠转啊转啊,谁也不知道他在算计什么。众人下意识离他远点儿,小包子的馅儿越变越凶残,一开始是软萌包子,后来变成腹黑豆沙包,再后来升级成扎人的刺猬包、烫嘴的岩浆包,眼看又要迎来新一轮升级,众人十分忧心……
赵臻不知道众人的烦恼,有条不紊地吩咐着承影,“你亲自带人保护耶律澜。现在李元昊死了,耶律澜还活蹦乱跳的,等于孟珂的计划只成功一半儿,孟珂肯定不会甘心的。”
展昭道:“我们正满城找孟珂,他不会蠢到自投罗网吧。”
“他不会自投罗网,他只会自作聪明!”赵臻斩钉截铁道。“孟珂自视甚高,明知我们在找他,非但不会轻易退缩,反而会越挫越勇。孟珂只会纸上谈兵,总想出一些很傻很天真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