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远。屋内,又复寂然。
床上,看似沉睡的端木欣却蓦然睁眼。
他任由寸丝不挂的身体暴露在外,四肢百骸渐被寒意所侵,却,不如心冷。
走了,他走了。
师父他走了。他就这麽走了……
当那指流连在他的颊上,他犹心怀希冀渴盼;当端木瑢予走了,却似乎将他所有的知觉也都带走了。
端木欣一动也不动地望著顶上床帐细密的花纹,双瞳仍旧如往日一般黑沉沉的,彷佛要将人吸卷而入的幽暗,独独少了几分神采。
周身绕上死气的少年,如同一尊精致的傀儡人偶,缺少了引动丝线的操偶人,就是一件死物。
他就这麽眼也不眨地望著顶上床帐,眼底,却什麽也没映入。
牵扯他的心的人已经走了,此世还有什麽入得了他的眼?
那死一般的寂静似乎只是一瞬,却又彷佛悠久如千年。
「哈哈哈哈……」
忽一阵大笑,自帐中流泻而出,笑声肆无忌惮凄绝又疯狂。
为什麽要逃?为什麽要逃?
师父,你为什麽要逃?
欣儿令你想逃离吗?
欣儿的身体不能取悦你吗?
为什麽?为什麽?
为什麽不留下来陪我?
是你将我带离那风尘浊地,为何如今又要抛下我!
已然坐起的帐中人,映在帷幕上的形影前俯後仰,似是笑不可遏;可那笑声,却比哭声更不堪入耳。
如果说过往的苦痛是对端木欣内心的凌迟,那麽端木瑢予无心的退避,则是在少年伤痕累累的心上,划下致命的一刀。
端木瑢予出屋後一直匆匆走到别院外,才在一处花圃旁停脚。
花圃里开满了红、白两色交错的映山红,一丛丛被照料得十分整齐,可惜驻足在旁的人并无心欣赏。
端木瑢予垂下眼眸,似在看那花团锦簇互相争奇的春景,但那半阖的眼帘下,黯淡的眸光却满是怅惘。
「端木前辈。」
一把清朗嗓子在月门边响起,端木瑢予回头望去,却是秦隼。
秦姓少年笑嘻嘻的看著他,欠身施了一礼,方走近来。
「前辈起得真早,怎麽不见我那欣兄弟?」秦隼有些奇怪地道。
在他印象里,他俩师徒虽未至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程度,却也相去不远,何况这次出门端木欣一直随在他师父身侧,此时不见人影,确实是有些稀罕。
「欣儿……」端木瑢予话声一滞,迟疑一会儿方道:「他应当还未起身。」
还未起身?莫非宿醉未醒?
於是秦隼好心道:「昨晚大夥儿都喝多了,我想东道主人该备下了醒酒的茶汤,不如我去灶下问问。」
「有劳。」端木瑢予勉强笑道,心思却显然不在此上,秦隼自也看出来了。
「前辈似乎气色不佳,是不是也宿醉未醒?」
「该是如此。」端木瑢予怕他觉察出不对,顺水推舟地道。事实上他确实一半因宿醉而头疼,但另一半原因却是难以与人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