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兵竟然没死,她的胳膊被老赵打伤了,——老赵是为了救她。她泪水涟涟,仆在地上,已经说不出话来。
小山东跪在暗室门口嚎啕大哭:老赵!
张晓军的泪水也止不住的流,这个老兵,历经那么多战斗,最后竟然死在一个孩子手里,竟然死在胜利的时候。。。。。。。。。
阿列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暗室,他弯腰捡了一块东西,仔细看了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回过头来,他的眼里也蓄满了泪水。
他用越语和那个女兵说了几句话,那个女兵哭得更厉害了。
后来小山东问张晓军,阿列和那越南女兵说什么话。
张晓军说,阿列问,越南就象你,不小心就让儿子为你做了牺牲。
小山东过了很久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张晓军受伤那次,张晓军说,中国,你的儿子今天好难过。
无法区分老赵和那个孩子的尸体,小山东和另外一个兵在暗室里捡取一块块尸块,又把这些尸块分出一点来,当作那个孩子的,剩下的就算老赵的,放在一个塑料袋里,好送回国。
多年以后,在家乡,即使是在最温暖最安全的家里炕头上睡觉,小山东也会被这个噩梦惊醒。他看见老赵笑着说,小山东,你怎么把我的身体留给越南了?
他一直担心自己分出去的那部分尸块就是老赵的,他一直不敢去麻栗坡看老赵,他好怕老赵的婆姨问他,俄老赵怎么不全乎呢,他现在更怕看老赵的儿子的眼睛,好像总在说,王叔叔,俄爸爸呢?
多年以来,他一直想,当时他为什么不下去呢?他为什么站在暗室外面? 他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老赵化成碎片?为什么?如果他下去了,如果是他俘虏了那个女兵和孩子,如果是他牺牲,那么老赵的孩子是否就不会那么痛苦的长大,老赵的婆姨现在也不会这么可怜,如果是他下去的话。。。。。。。。。。。。
小山东就这样在极度的痛苦中度过了在谅山市的第一天。
相比之下,张晓军表现出来的更为理智,他好像清醒地指挥着所有的战士,完成了他所应该做的,清剿每个建筑,地下室、下水道也不放过,把他能找到所有残余越军都翻了出来。
周正就不行了,他就跟疯了似的,虽然也像一个正常士兵那样,执行着排长的命令,搜查、清剿,但是他手里没有一个俘虏,所有遭遇他的越军没有一个活口。
当打到奇穷河边时,连长说,休整一下,待命。
一排的战士坐在河边,沉默着。胜利了,但是没有欢乐。
七连的俘虏站成一队,在一个战士的押解下,正从一个建筑走向另外一个建筑,那是给他们提供的临时处所。
就在这时,高鹤喊道:操他姥姥!炸!
大家都看着他,高鹤放下话机,说:越南人说了,咱们还没有占领谅山市,因为奇穷河北边是新市区,不算!
战士们一下子都站起来了:靠!杀过河去!不炸得他们片甲不留都不乐意,真他妈贱!
就在这时,张晓军的冲锋枪突然响了,大家吓了一跳,眼看着正好好走着的那群俘虏一个个就象秋天收割的玉米倒了下去。二十多个俘虏,转眼间都玩完了。
高鹤大吼:操你妈张晓军!有能耐去杀带枪的!
张晓军红着眼:我把他们都杀光!一排的,跟我上!
杀!一排的跟着张晓军跑上了奇穷河大桥上。
高鹤吼:张晓军!我撤了你的排长!
张晓军喊:撤就撤!我照杀!
眼看一排的战士们就要跑到桥中间了,高鹤朝天射击:张晓军,再不服从军令,军法从事!
张晓军停住了,他的兵也停住了。
张晓军恨恨地看着桥对岸,带着队伍回来了。
高鹤愤怒的说:就你能!就你想杀越南鬼子!你的杀伤力比大炮还厉害?咱们的炮火还没响,你想拿我的兵白白送死?
张晓军沉默了。
他看着他的兵,小山东、周正、阿列,老三班的班底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小山东周正他们也看着张晓军,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