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声音不大,却似压抑着什么,让我愕然抬首。眼前之人清俊而秀颀,只是惯于带笑的眼角此时却溢出一丝隐隐的激动。
我一怔,淡笑点头。“君左使。”再见到君陶然的那一瞬间,确实莫名震动,然而却很快平静下来。
毕竟从前的那件事,不是他能够作得了主的,而因为在当初冥月教江南分堂的际遇,我们甚至还称得上君子之交。
君陶然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仿佛忧伤,然而他那样的人本也不会有这种表情,所以我只疑心自己看错了。他也笑了起来,这回却多了几分欢喜。“看到秦公子平安无事,君某真是不胜高兴,我可以在这里坐下么?”
我扫过他身后的几人,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三年前的事……”
见他又要翻旧帐,我淡淡摆手阻止了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提了。”
纵使不想怪他,却总仿佛已隔了什么,不复三年前的天真无忌。
那种奇异的神情又在他脸上一现而过,随即恢复爽朗的笑容。“好。”略一转首,这回带了几分惊讶,“这位姑娘是?”
柳絮却一反常态地爱理不理,手拿着筷子有一拨没一拨地搅着盘中的菜,显得十分无聊,她的姿色本是倾城,却在我的要求下易了容,变成一副清秀普通的模样。
此时与君陶然同来的那个人对着随从模样的几人交代了几句后,转身笑吟吟地:“不介意我也来凑个热闹吧?”话说着,人已坐了下来。
君陶然看了他一眼,向我们介绍:“这是萧右使,萧令。”
萧令十分有礼地朝我们含笑点头,举止温文,不像江湖中人倒似一个教书先生。
“你们也是来观礼的?”一直不开口的柳絮突然问,顺道也挂上了她一贯甜甜的笑靥。
“……也算是吧。”君陶然并没有立时回应,只看向我这边,见我没有丝毫异样,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明白他之前对我与慕容的事也知之一二,三年下来,又听到他要成亲的消息,显然心中诧异种种,却终究没有问出口。抬眼所及,这才注意到两人的眉宇之间皆泛着淡淡疲惫,更衬得一身风尘仆仆,似刚经过千里疾驰。
“惊鸿,你这一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人?”君陶然突然问道。
遇到什么人?我愣了一下,缓缓摇首。“你指的是?”
君陶然苦笑了一下,抹了把脸,摇摇头道,“没什么了。”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落拓的模样,莫不是冥月教中发生了什么事,竟使向来谈笑自如的他至于如此烦忧。
“君左使的意思是,秦公子是否见过教主?”一旁的萧令冷不防插了进来,不愠不火的语气让人不由将视线放在这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身上,他看起来,绝不像外表如此平庸,莫怪能坐上冥月教一人之下的右使之位。
然而君陶然却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飞快皱了下眉。我心中诧异更甚,只觉得这个问题来得突兀且毫无理由,看他们的神态又不似说笑,我想着,还是摇了摇头。
封雪淮,自从三年前……便没有再见过面,最后的印象,是自己昏迷前掠过的那一抹冷若冰雪而又隐隐复杂的眼神。
“若是秦公子见到教主……”
“萧右使!”君陶然蓦地打断了他,语气严厉。
萧令容色不改,也毫不恼怒,平和的神情甚至看不出一丝异样。“萧某只是觉得,秦公子与教主相识已久,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机会。”
君陶然闻言现出一抹无奈,朝我淡淡苦笑。“对不起惊鸿,冥月教对你已有许多亏欠,萧令他久在漠北,多不知情,若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我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在打什么哑谜,听起来像是在找封雪淮,又或不止那么简单。见君陶然言语真挚,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点点头。
萧令讨了个没趣,也不以为意,只是没再说话,满屋的喧哗嘈杂与我们这一桌的沉默相较,一时更形诡异。
此时从门口匆匆走入一人,朝我们这边而来。“两位君座,已经准备好了。”
君陶然点点头,与萧令一齐站了起来。“抱歉,得先走一步了,我们还会在凤台待几天,若有什么事你可以……”话未完似乎想起什么,便不再说下去,只望着我歉意一笑,仿佛有些惨淡。
我看着这样的君陶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感觉,一句话便不自觉脱口而出:“那四季之水喝完了吗?”
他的双眸陡然亮了一下,微笑起来。“当然没有,剩下的一罈一直放在那里,来年春天,还可以冲上一壶好茶。”
来年春天么……想到那幅缃桃绣野的情景,我只觉得心中微微一荡,便也不禁扬起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