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越来越无力,倒下之前,我看到李央目瞪口呆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讥讽他一下:“你问我怎会碰巧有那箭?我现在便告诉你,若是李捕快也去行刺,他们也会送……你几支,放你‘安然’离开……只怕你没这个胆……”
我闭上眼睛,却发现没有摔在地上,一双有力手臂将我半抱起来,我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微笑,骨节突出,那不是玉娘的手。
我被安置在隔壁的一间客房里,李央封住我肩头穴道为我止了血,裂开的伤口又被重新包扎了,我听见玉娘轻声让李央出去,便睁开了眼。
“你醒了?”玉娘的声音有说不出的温柔。我坐起身来,她急忙按住我:“别动!”
我向她笑笑:“我没事。”说着下了床,坐在床边的茶桌旁。
见我真的没事,玉娘转身拿出一件半新的青色深衣:“将这件衣服换上吧,你那件衣服脏了。”
我接过来,发现下面还有一套崭新的中衣,不好意思道:“可否麻烦你暂避一下?”玉娘会意,微笑着替我关上了门。
这件深衣做工精细,样式内敛雅致,看起来倒不像李央的穿衣风格。换好之后,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非常适合我。
我摸摸自己的轮廓分明的脸,忍不住笑了。还好,除了脸色因为过度失血显得苍白外,基本上还是英俊不减的,自恋了一阵,我开门让玉娘进来。
玉娘一看到我就呆了,简直移不开目光,看着看着,眼圈竟然红了。
我问道:“你怎么了?”
玉娘转过头轻轻擦了下眼角又笑道:“这是我相公的衣服,没想到穿在你身上正合适。”
“你相公?”我十分诧异。说实话,我压根没想到她还有相公,而且我直觉她的相公不是李央。
玉娘轻声道:“不知道你可听说过蜀川忠武将军边洪?”
我恍然道:“你是边洪的妻子?那你父亲岂不是樊无炎老将军?”
玉娘眼中放出一抹神采:“原来小兄弟也知道先父。”
我心虚地低下头:“久仰大名。”
我自然知道他们,边洪是蜀川少数几个有才能的将领之一,樊无炎则是辅佐蜀川三代君主的开朝功臣,这两人都是主张抵抗南越最激烈的人物。
六年前南越与蜀川一场最惨烈的战役中,我设计将蜀军围困剑阁,因为蜀川君臣畏战,导致边洪后继无源,与蜀川七万大军一同血染疆场。
五年前,樊无炎以七十岁高龄挂帅出战,就在成都沦陷的那一日自杀殉国。接受降表后,我曾下令善待樊无炎的家眷,可惜他们早已决心追随樊无炎而去,全家上下无一生还。
我满心愧疚地问起玉娘在蜀川亡后的经历。
原来边洪死后,玉娘一直孀居在外,蜀川灭后她流落风尘,艰难度日;李央是樊无炎故人之子,本与玉娘青梅竹马,玉娘与边洪成亲后,他黯然离开,蜀川灭后他在南越官府当差,其间一直在打听玉娘的踪迹,终于在两年前找到了她,从此两人一起生活,并暗中从事一些颠覆活动。
听了玉娘的讲述,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经历了这样的切肤之痛,她怎能不恨我入骨?若是不久之前我知道有人蓄意谋反,定然毫不留情的予以打压,可是此刻流落在这小镇的客栈之内,面对着因战乱丧失亲人的伤心女子,我却只有深深的同情。
虽然我心中清楚,天下离乱已久,各国互相吞并是必然的结局,谁也不能说哪方有错,但是战争造成流血却是不争的事实。兵者,世间至凶之器,谁又何尝愿意轻易使用?
见我沉默不语,玉娘笑道:“不说这些了,提起来徒增伤心。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否则以后都不知怎样提起你。”
“我……”我抬头看见玉娘充满信任的眼神,摇头低声道,“我不会告诉你的,就算告诉了你也不会是真话,你最好将我忘了。”我不能告诉她我是谁,却也不想再骗她。
玉娘失望道:“小兄弟,你可是怕我泄露你身份么?难道现在你还不肯相信我?”
我急忙道:“不是!”不是我不肯信她,而是她不能信我。
玉娘叹气道:“你既不肯说我也不便勉强。那你可能告诉我,你是怎样与越凌王交手的?你们损失惨重,难道那狗贼就没有受伤么?”
我道:“虽然我们损失重,也不是全无收获。越凌王没想到我们会半路突袭,因此失于防范,他虽然被救走,却还是受了重伤,我逃脱之前看到他血流不止,也许很难生还了。”
我说完看一眼玉娘,也许我把自己情况说得糟糕一点,她心里会好受的多吧,而且我也没有完全骗她。
玉娘喜极而泣:“真是老天开眼!我这就去告诉央哥。”
我拉住她道:“现在快天亮了,你能先助我离开这里么?越凌王的事你们慢慢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