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只见洛阳城门已经在眼前,干咳了一声,合上衣服回身端坐。江原扯住我的外衣后领慢慢起身,懒洋洋地把令牌扔给城门守兵。揣回令牌后,正人君子般低问我道:“你说他们看到没有?”
我斜他一眼:“看到了又怎样?”
“不是啊,”江原无辜地表示忧心,“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爱宠,可是不知道我也是你的爱宠。”
我终于没忍住,歪头呕了:“江原!”
江原恢复本来面目,无耻地笑:“越王殿下,你尚待磨练。”
我冷冷道:“谢了,我不需要这种磨练。”转了话题问,“南越那边怎样了?皇上得知我回来,没有传召我么?”
江原搂搂我道:“到我府里去说罢,先吩咐厨下给你好好补养一下身体。”
我断然道:“我回自己王府。”
“不去就不告诉你。”
我哼一声,忽然想起:“我的燕骝呢?”
“在我府里养着,不去也不给你了。”见我要发作,他立刻补充,“只要你去,我找凭潮免你欠下的一半药费——全免是不可能的。”
我闻言,抬起的手慢慢放下,权衡一阵道:“也不是不可以。”
江原欣然碰了碰乌弦,乌弦立刻撒开四蹄飞奔起来,很快冲到太子府,从侧门里直接驱马而入,一路到了江原寝殿之前。他不肯让我自己下马,执意将我抱下来,一直抱进卧室里。然后脱掉我马靴,将我捂进被子。
我要起身,他严肃地按住我:“先叫凭潮来看看,你在山谷溪水中走了这么久,我不信旧伤没发作过。”
我辩解:“确实没有,我哪里就这样娇弱了?”
江原无视我,还是叫凭潮来诊了脉。凭潮高深莫测深浅不同地按了好一阵,最后皱眉:“倒是还算正常,看不出哪里不好。”我心道那你皱什么眉?凭潮接着说:“再开几剂补药罢。”
我怒道:“我没钱!”
凭潮诡异地笑道:“没关系……”
我怒视江原,江原笑道:“这钱我出罢,你只管开。”我继续怒视,江原无奈对凭潮道,“你先下去,过会我还有话说。”凭潮听话地退下。
我瞪他:“你不是说……”
江原扶额道:“我堂堂太子跟属下人还价,这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何况还是替你。不如改日给你送些钱去,你再还给他。”
我掀被:“那我回去了。”
江原笑着拦住我:“吃过饭再走。你路上不是提到这次真有旧部要投奔你?可信不可信?”
我听他询问,便拥被坐在床边,摇头道:“不知道。我相信石岱为人,可却怕他背后受人利用,因此没敢接纳,也不知道他回城后如何。”
江原思索道:“不久便能见分晓了。襄阳确实是上游最难攻克的城池,我们派去的密谍长期渗透,至今还接触不到当地驻军内部,形不成有效力量。若是那叫石岱的将领足够可靠,真能成为我们攻破襄阳的缺口也未可知。”
我怅然道:“但愿罢。南越形势如何?”
江原在我身边坐下:“赵焕崩逝的消息七日前刚刚公布,究竟是被杀还是病死倒无法肯定,总之罪有应得。赵誊已经继位,你三弟赵葑被封岭南王,仍然镇守广陵,楚尚庸留任丞相,霍信被封为镇国大将军,接替宋师承成为兵部尚书。部分赵焕时期的旧臣告老还乡,还有一部分留任,但几乎都被剥夺了实权,只有镇守各地的武将没有大的变动,还有……”
我欲言又止,见江原总不提起,还是忍不住问:“宋——然呢?”
江原不屑道:“你就是忘不了他。他封了安国大将军,被安排镇守建康,统管部分京师兵力,如今地位仅次于霍信,与罗厉平起平座。”
“那……”
江原好像猜到我要问的话,续道:“赵誊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还算得人心,推翻了过去赵焕定下的一桩冤案——曾被诬叛国的郑京一家平冤昭雪。赵誊在城郊为他建了英烈祠,亲自前往祭奠,还千方百计找到了郑家仅存的一个远房亲戚,封赏了田产庄园,并给予世袭爵位。”江原说到这里,语气有些讥讽,“你宋大哥多年苦心积虑,总算有回报了。”
我将头转向一边,眼中有些酸涩,许久长出一口气道:“是啊,从今往后,他至少可以睡得安稳,不再时刻背负死去亲人留下的血债。”
江原讽刺地道:“我看不见得。”
我出神片刻,忽然皱眉记起:“他没有认祖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