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我在自己卧房中睡,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脱下江原的衣服远远甩开。自己抱着棉被躺下,却一直难以入睡。脑中总是浮现出当日燕飞背地嘲笑过我的话,想了几遍,不甘心地咬牙蒙住头。
大将军程广果然带领手下军队一大便早进城,由于事先没有布告,搞得长安百姓一阵恐慌。总算安顿下来后,江原设宴亲自为程广和他的部将接风。如此一番周折,等到江原的军队撤离长安,已经到了午后。
临近清明时节,天气渐渐转热,长安城外的天空被乌云覆盖,显得阴郁沉闷。黑色的魏国军队在原本属于赵国的土地上行进着,一眼望去,前后都是绵延不绝的魏军旗帜,带着胜利昂扬的姿态。
江原一身毫不张扬的青灰色猎装,沉默地骑在马上,阴郁得像头顶的天色,好像方才在酒宴上谈笑风生的根本不是他。我骑着白羽走在最后,与其他随行的文武官员远远拉开距离,几乎混进燕骑营的队伍里。
天色愈来愈阴沉,大军仿佛被一顶灰色穹庐盖住,看不清首尾在何处。队伍前的燕十经验丰富地抬头望了望天:“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雨了。”
旁边的燕飞抹一把汗,摘下头盔挑在枪尖上,笑道:“下雨好啊,再不下就热死了。”
果然行不多久,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接着耳边由远及近,传来滚滚的轻雷声。燕十脱口道:“不好,是雷雨!兄弟们要注意了!”
燕飞笑着接口:“娘的!要是在回家路上被雷劈死,那可真是千古奇冤了!”
裴潜忍不住插嘴:“闪电那么高,哪里就会劈死人?”
燕飞呵呵怪笑:“你小子,进了燕骑营也不改名,小心雷电打下来第一个烧焦你!”
裴潜皱眉道:“我已经改过一次名了,如果再改,将来离开燕骑营不是还要改回去?我听说许多燕骑营中做了将军的人,都会恢复原名。”
燕飞一个拳头砸在他脑壳上,冒火道:“臭小子,才进来没两天就想着爬高枝!先让老子修理修理你!”
裴潜一脸不服气地嚷:“你敢说自己不想?”
这么一嚷,引得附近的燕骑士纷纷向这边看,燕九燕十等资格较老的燕骑士都开始好笑地跟着问:“燕飞,你敢说自己不想做将军?”
燕飞涨红了脸,挺起手边的长枪:“单挑!不把这小狼崽子打得守规矩,老子就不叫燕飞!”
“呦呦!”燕骑士中不但没人劝解,反而一片兴奋的起哄声。
裴潜也立刻把长枪握在手中,扬起头,一副谁怕谁的表情,拉住马缰后退几步,摆出策马前冲的架势。
眼看裴潜就要傻乎乎地迎战,我瞪一眼这帮无事生非的家伙,脚尖轻触马腹,飞快奔到裴潜身旁,伸手拉住他坐骑的辔头:喝道:“吁!”
裴潜一惊,身形晃了晃才坐稳:“你做什么?”
“救你这小畜生的命!打之前先称称自己的斤两,真以为自己谁都比得过了?”我扯起裴潜的耳朵教训一通,转头对燕飞笑道,“裴潜不懂规矩,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你们当着燕王殿下的面胡闹,成何体统?”
燕飞这才收起兵器,哼道:“小崽子,看在凌祭酒面上先放过你,改日燕骑营特训若不合格,我让老大把你吊起来打!”
“什么吊起来打?我们燕骑营何时有这种规矩?”一个异常严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燕飞吐了吐舌头,像蜗牛一样缓缓转身:“老……大,属下只是吓他一吓。”
他话音未落,却听燕九燕十等人都肃然道:“殿下!”
燕飞表情惊悚,迅速回身下马,单腿屈膝行礼,不敢再言语。
只见江原和燕骑军的总领燕一,正一前一后地骑马走近。江原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一遍燕骑军队伍,转头对燕一道:“万不可大意。尤其在关中境内,可能随时都有敌人偷袭。”
燕一严肃地点头,高声道:“雷雨降至,照常行军,所有人披上隔水油布,以防雷电!”他又逼近一步,眼睛盯着燕飞和裴潜,“行军途中不得私斗起哄,燕五、燕九、燕十,燕骑营若有人玩忽职守,唯你们三人是问!”
向来寡言的燕五有些无辜地看看其余两人,与他们一道领命,燕飞和裴潜也灰溜溜地退回队伍。燕一有意无意地看我一眼,抖开缰绳,继续向后面军队传令。
军队在缓缓前行,江原没有同燕一离开,却拨过马头,面容冷峻地挡住了我的去路,命道:“下马。”
我拢住马缰,抬眼看他,平淡地问:“殿下何事?不妨此地就说。”